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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时光
零。
他躺在床上，凝视着公寓窗台上的一尺月光。
在纽约三年多的日子里，那是他每晚可以寻求平静的一个角落。
透过窗户的纯粹的白色。偶然印有浮云飘过的浅影。
此前的生活在过了这个夜晚后，将会嘎然而止。
他想他会在离开的某天突然怀念这一切。
怀念总让他腰疼的床褥。怀念总是凹凸不平的地板。怀念总是生锈刁钻的门锁。
甚至怀念这让人窒息的生活。
它把他缠得严严实实，无法呼吸，像木偶一样不得动弹。他只听到脑子里尖叫的那个声音。
离开这里。
离开这样的生活。
这一年最后一天的月光，一直蔓延到地上慌乱的行李箱上。
一。
一月一日。他醒来的时候，房间没有像梦中那样完全变了颜色。
天色阴沉，傍晚的时候下起小雨；纽约愈加寒意逼人。
“你知道，当你说想生活有个变化的时候，我以为你说的是芝加哥，旧金山或其他什么地方。而不是…”
她抿着唇，仿佛在拿捏下一句话。这一刻，她就像世上所有来送别的母亲一样，凝重地皱着眉，眼神在自己孩子的脸上停留很久。
“23岁了，我会很好的，Mum.”他想他们需要一个拥抱。没有悲伤。“照顾Molly和自己。”他朝边上站着的Tucker微笑。
“我必须去那里走走。”他在妈妈耳边轻声地说。
这个拥抱很长。
Jennifer欣慰地叹气。“你知道我们每一个人，Molly，我，Daphne，……”
不要说他的名字。
“……Brian，Debbie，所有人。”她脸上又展现那种坚强，温暖的笑容。“你回来的时候我们都会在这里。”
这才是他要离开的原因。可是她没有必要知道。
“虽然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纽约，去……”
“蒙彼利埃。”
“对，蒙彼利埃，去做一个艺术助教。”
“蒙彼利埃美术学院，Mum. 它是巴黎美院的一个分支——”
“只要你认为值得，亲爱的。”Jennifer摇摇头，她不需要知道那有多重要。“Brian知道吗？”
“也许。”Justin耸耸肩，“他大概在我们上次谈论这个的时候摔坏了电话。我发了电邮告诉他我今天离开。”
他不想再回忆上次激烈的争吵。
“抵达巴黎后打电话回来。”她再次拥抱儿子，这一次轻轻揉搓他的头发。
纽约飞往巴黎的航班开始登机。也许下一次他醒来的时候，就在另一个世界里。
二。
有很多事情他并没有跟妈妈解释。比如，所谓“小Justin在纽约的艺术家生活”。
一天6小时在餐馆端碟擦台，5小时在画廊打杂逢迎，对他来说不足以称作“生活”，充其量，只是生计。
“如果是钱的问题，我早说过这方面不用担心——”
“我-不-会再用你的钱，Brian.”
“那就给自己找份酬劳高一点的工作，一个饿死的艺术家不会有让人惊艳的作品。”
“一个没有灵感的艺术家也不会。我尝试过杂志社或者设计公司，我不认为办公室工作适合我。我在Vanguard实习过，记得吗？”
“如果你需要休息，或者做出改变，”他向手里的电话呼出长长的叹息，“留在美国里面，TMD加拿大也可以。不要跑到另外一块大陆上。”
“Brian，我想去不同的地方看看。在我还年轻的时候。”
“噢，这么说你在Pittsburgh那几年算白过了。”和他一起的那几年。
“我不是那个意思。”
“去吧，去欧洲找你失落的青春，去亲另外一个老男人的屁股，”他的声音变得冷淡，“他叫什么名字来着？John—”
“Jean Moulin他是蒙彼利埃美术学院的教授，我和他通过电话，这TMD和我们谈的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总喜欢被别人说的几句话或写的几个字就骗得飘飘然，以为自己真能到什么地方去惊天动地——”“Oh那就是你的想法？！我就是个肤浅虚荣的——”“在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打断，Justin！听着，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必要走到地球另一边去证明自己——”“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离开，Brian!!!”
他紧紧地抓着话筒喊出来，他们之间相互的打断与吼叫，让他开始颤抖。
“你看看我，Brian……我现在不是你说的最出色最棒的同性恋，”他的声音变得遥远，无力。“我没有成为你说的那个人……”
沉默。
他过分用力握着话筒的手，开始变得冰冷。
“你走吧，Justin. 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TMD想做的事。”
电话挂断的沉重的声音，把他从梦里牵醒。取而代之的是飞机引擎浑沌的噪音，和空气停滞的闷响，像一把利钻吞噬他的耳膜。
他朝四下望去，多数乘客都睡着了。机舱内昏暗得似调色板上失败的褐色。
窗外一片黑暗。他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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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巴黎美术学院是世界排名第一的顶尖艺术牛校。蒙彼利埃美院是我杜撰的。
[ 本帖最后由 cora 于 2009-1-5 11:12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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