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 [原创BL小说]俄罗斯玩偶（10号更新第二十九章——疼痛的暴力 )

分桃

那 西 索 斯 之 罪
(2005年版)

分 桃

正两针,反两针
我编织着小而无聊的
织物
来温暖您。
这是我自己的映象
我如此喜爱
在您的脸上?
我俯身在您的睡眠上，
就象那西索斯俯身在
他的清澈的池水面
已准备好坠入——
为您沉溺。
如有需要。
——《致离家的女儿》

第一章

疼  痛

五月的天气就象人心一样有些浮躁，春天已经渐行渐远，留下一群习惯了温和的生物等待着未知的夏天。或许是汛期的缘故，空气里弥漫的，除了水气还是水气，真是一个潮湿的傍晚。深深吸了口气，那是一股子仿佛太阳被青草上的露水打湿的怪异味道，说不上难闻却让人没由来的变得有些郁闷。
张思杰背着书包正埋着头走着，朝他赶路的方向看去，是由一栋栋小洋楼组成的小区，这就是L市著名的“青竹湖”。“青竹湖”三面环山，一方临水，一座座别致的公寓小楼静静屹立在翠峦叠嶂当中，给人一种淡雅而舒适的感觉。这种具有“天然去雕饰”的华丽，极具环保精神的人文住宅区造价可想而知了，尤其在二0一五年的今天，自然的东西在人类社会中变得越来越稀少的年代，住进这样的小区就意味着是“有钱人”，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人。
离公寓还有一段距离，张思杰的步伐却慢了下来，终于他撑住路旁的一根电线杆喘了起来。歇息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小区，叹了口气：这就叫自作自受，逞这个能干吗呢？让老王来接的话，现在自己只怕早就舒舒服服坐在家里上网，看电视了。张思杰狠狠地把背包往肩上撂了撂，继续朝前走。这个时候远处飘来教堂报时的钟声，张思杰愣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嘴被人捂住了……
张思杰感到一阵刺痛，张开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五颜六色的……头发，然后是一张张和自己一样稚气的脸庞。
“你们是谁？”张思杰有气无力的地问道，他实在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关心自己的处境，现在的他只想找个地方赶快睡上一觉，他的心脏好累，好累……
“哼，这小子倒挺镇定啊。”红色头发在说话。
“他怕什么，反正他老子有的是钱，什么摆不平？少爷一个。”蓝色头发语气里夹杂了莫名的愤怒。
张思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环视了一下周围，又闭上了眼睛，“快放我回去，我……我需要休息……”“啪”的一声脆响，陈思杰粉嫩的右颊上浮出一个鲜红巴掌印。张思杰捂着脸，眼里映着那团刺眼的“橘红色”……整个人都懵了。
“他怎么了？怎么一动不动？”蓝色头发看着张思杰两眼直勾勾地瞪着橘红色头发的少年，有些慌了。
“好象受什么刺激了！”红头发也开始不安起来。
橘红色头发却上前一步，朝着陈思杰脸上又狠狠甩了两巴掌。陈思杰被打倒在草地上，他还是那样捂着脸……然后慢慢蜷缩起来，整个身体不停地抖动着。
橘红色头发本想上前踹他，却被红头发拉住了，“我们只是想弄点零花钱吧，别搞出什么收拾不了的事情来。”橘红色头转过头狠狠瞪了红头发一眼，用力把他甩开，走到张思杰面前，一脚踏在张思杰的胸口上，用力一按，张思杰的脸扭曲了，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但是张思杰的眼睛却仍旧直直看着前方，对周围的一切没有反映。橘红色头发被张思杰木然的表情激怒了，他俯下身子用力捏住张思杰的下巴，把他转向自己……这个时候，张思杰只是不断重复着：“不要……不要……不要……碰……”听到这些的橘红色头发又甩了张思杰一个巴掌，然后冷冷地说：“象你这种东西，死了最好。”说完，他握紧了拳头朝着张思杰的鼻子挥过去……
张思杰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全身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失控地哭出来，但是他还是强忍住，环看四周——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夕阳中独立的背影。
“怎么？想替这小子出头？”红头发盯着眼前这个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少年，很是不屑。
“我反对不平等的暴力。”少年的声音象他的身体一样单薄，而且没有生气。
“哦？不平等的暴力？”少年的话显然引起了橘红色的兴趣，“那，照你的说法，什么才是平等的暴力？”
“当然是一对一。”少年的表情依旧平静。
“就算一对一，对于你和这家伙——”橘红色头发瞥了一眼地上的张思杰，被那凶狠的眸子一瞪，刚才所遭受的一切象潮水一样涌入脑中，张思杰吓得瑟瑟发抖，往后直退……
橘红色头发继续说道：“你和这家伙这么弱，即使一对一和我斗也算不上公平吧？哼，消灭弱者是强者的义务，不然这世界迟早被弱小者给拖垮了，这个世界不需要软弱的家伙！只有强者才是我的同伴。”
少年笑了，然后把手伸进了口袋，太阳已经完全沉入了黑暗中，路光下反射出一道寒光。
“小心！”蓝头发不自主大叫一声。
少年拿着一把匕首朝橘红色头发走去。
“怎么，这就是所说的公平？”橘红色头发冷笑道。
少年停在橘红色头发面前，在他眼前举起匕首说：“打架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不代表我没有比你强的地方。如果你输给我，请你让我把这个男生带走，他好象生病了。”
橘红色头发这才看清楚少年的样子，乌黑的头发搭在额头上，遮住了眼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白净的皮肤，细小的脖子，却透着一股寒意，这样年龄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一张毫不生动的脸。
“你还没回答我。”少年的声音把橘红色拉回现实，靠，他居然看得有些发呆，橘红色头发清了清嗓子狠狠地说道：“怎么比？”
“不用理会他！”蓝头发发飙了，“把这小子一起绑起来，叫少爷的老爸送点钱来我们就走人吧。”
橘红色头发朝他吼了一句：“钱钱钱，有你的，少罗嗦。”蓝头发朝红头发看去，翻了一个白眼，没再作声。
“比耐力！我们用这刀子一人割对方一刀，谁先痛得叫出声来，谁就算输。”少年脸上挂着依然的平静。
橘红色头发眉头一皱，看了看少年手中的刀，又看了看少年，说：“你不觉得这个比赛有些蠢吗？我为什么要陪你这个疯子自残？要证明我自己的强，不需要遵守你的规则！
少年放下匕首，“你说得对，那么我改一改规则，既然你只承认强者是自己的同伴，那么只要你承认了我的强，也就是承认我是你同伴，作为你的同伴，我希望你让这个男生回家。如何？”
橘红色头发沉默了……他开始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有些不可思议或者说是神经不正常，正当他在犹豫是不是应该继续和这个可能是神经病的家伙周旋的时候，少年已经朝自己的手臂割下了第一刀。
“你……”橘红色头发几乎是反射性地叫了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才慌忙说：“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守诺言……也许……”
少年笑了，“因为你是个强者，你有你的傲气。”鲜血一滴滴落在草地上，倏地浸润到泥土里，少年又割下了第二刀。
“不要再继续了！” 张思杰终于看不下去，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少年沾满鲜血的手，“不要这样……” 那猩红的液体刺激着张思杰的眼球，他的思绪又开始混乱了，一下子整个人瘫软下去，少年一把扶住他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我说，这家伙是疯子，不要和他纠缠了，我们办正事要紧。”蓝头发再也按捺不住。
“这样下去我们是在浪费时间。”红头发也开口了。
橘红色头发看了他们一眼，目光不再如先前那么凛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焦躁，他回头再看向少年，少年也看着他，还是那副不变的表情，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增加到五道。
“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橘红色头发低斥道。
“你不也有虐待倾向吗？你殴打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病人，只是想看到别人痛苦或者求饶的样子？”少年回答。
“那么你的兴趣就是向别人展览你痛苦吗？”橘红色头发不屑地说着点上了一根烟。
“痛苦……你觉得我痛苦吗？”少年拉拉嘴角，象是微笑又象是抿嘴唇，“伤害别人的肉体得到的快感其实是很薄弱的，就象对于我这种人，你根本无能为力。”
“这么说，你这是在给我上一堂生动的人生哲理课罗？那还真是要谢谢你的鸡婆了。”橘红色朝少年的脸吐了一个烟圈。
“通过一堂堂的课程，我懂得了什么叫痛苦、快乐、悲伤和勇气。”少年画开了第七道伤口，脚下摇曳的青草已经度上了一层红色薄膜。
“呵，你可以收起你那副了不起的嘴脸了，让人看着想吐……我叫秋生阳，秋天出生的太阳……还有，你赢了。”
少年停住了正准备割下去的匕首，抬起头，看向秋生阳：“俞单，俞单的俞，俞单的单。”
“你还真是个死脑筋。”秋生阳笑了。
“我说，你们两个……”红头发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秋秋你是个好奇宝宝，看见奇怪的东西就不能罢手。”
“那这个少爷怎么办，你真要放了他？”蓝头发一脸的愤恨看着秋秋。
“钱我会给你们的，这小子也被我整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吧。”秋生阳看了看地上昏过去的张思杰。
“请问附近的医院在哪？”俞单对转身准备走的秋生阳一行说道。
“这家伙脑子一定是有问题的。”蓝头发朝东边指了指，“过两个巷口就到了。”
“下次用个聪明点的招吧，俞单老弟。”秋生阳说完，吸了最后一口，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转身走了。

“这是哪里……啊，你怎么样了？” 张思杰一张眼看到俞单的脸一把坐起身来，抓住了他的手大叫道。
“我看你昏了过去，又不知道你住哪里，我自己也有点麻烦所以就把你弄到医院来了。”俞单从张思杰手中抽出手臂，雪白的纱布又浸润出血水。
“啊，对不起，我……我……”张思杰赶忙松开手。
“……”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而且为什么要对自己做这么可怕的事情？”张思杰一边抹着眼角溢出的泪水，一边使劲揉着眼睛，他实在不想再哭泣了，真是太没用了。
“为什么帮你？我……我也不是很明白。至于可怕的事情，你是说这个？”俞单举起被割伤的手臂，“伤口不深，个把月就会好的。”
张思杰摇着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俞单。
俞单嘴角慢慢上扬，明亮的眼睛深深看着张思杰，原本毫无生气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只有少年才有的稚气和腼腆，然而是——微笑。
“我没有痛觉，所以请放心。”



第二章

重逢

S大学文学院内。早自习的铃声刚过，贪睡一族们嘴里刁着面包在楼道间上窜下
跳好不热闹。进了大学就是不一样了，再没有烦人的班干部拿着个小册子守在门
口把手，再没有带着深度眼镜的老师对你行“注目礼”，万一有个不爽想翘谁的
课就翘谁，只要自己高兴！总之，“自由”就是对大学的最好诠释，至少对于那
些经过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的莘莘学子们，就好象是在一夜之间
卸下了沉重的枷锁振翅飞翔的酣畅淋漓，看着鸟儿在大树上自由自在的歌唱，真
是让人感动得要掉泪。
靠着窗，四周洋溢着清晨特有的生气，对于他，却显得有些距离，他只是凝视着
窗外。操场上赶着上课的学生象潮水一样涌动着，他有些困惑，因为在这样一个
全新的世界里竟然出现了一个熟人。俞单收回目光，视线投向了依旧喧闹的教室
中。

“你就吃这么一点？”声音从头顶灌下来，很洪亮，并不陌生。俞单放下勺子，
抬头一看——是那个熟人。
“喂，你不是吓傻了吧？”熟人一脸不爽地看着俞单一脸的木然。
“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你果然很欠教训！”秋生阳终于耐不住，把饭盆狠狠扔在
桌面上，差点把俞单的饭给撞飞，幸亏他伸手一把拦住了。
秋生阳没好气地坐下来，开始吃饭。俞单也继续吃他的中餐。可是这样的平静没
有保持一分钟，秋生阳还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冷遇和尴尬气氛发飙了！
“喂，把你的手给我看看。”秋生阳将勺子用力敲了敲俞单的饭盒。
“已经全好了。”俞单继续吃饭。
“哼，果然是杂草的命，再生能力超强，这也算是你强者部分呢。”秋生阳突然
凑到俞单面前装得嗲声嗲气地说。
俞单笑了，他看了看秋生阳，“你的头发染回来了？这样看起来好很多。”
“哦？”被俞单突然这么一夸奖，本来想恶心一下对方的秋生阳反倒不自在起
来，他“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俞单。

“对了，那家伙后来怎么样？”俞单起身准备离开时，秋生阳突然问道。
“有一个人打手机给那个男孩，我就把医院地址告诉他，然后我就走了。”俞单
回答。
“流了那么血才救了那家伙，他都没告诉你名字？”秋生阳彻底被眼前这个粗神
经的家伙给打败了。
“名字？名字……杰杰……”俞单突然若有所思的嗫嚅道，“那个打电话的人好
象是这么叫他的，他说他叫郭森，是杰杰的好哥们……”
“该死！”不等俞单说完，秋生阳突然低声骂了一句。
突然被打断，俞单没再继续说下去，他看了看秋生阳，原本活跃在秋生阳脸上的
开朗表情瞬间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一种气恼，或者说是夹杂着一种惆怅的
无奈……秋生阳感觉到俞单的注视，赶忙把头转向一侧，他不想让眼前这个柔弱
的男生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俞单没再停留转身走了。

晴天，白日，线云。没有一丝风的午后，一切静逸得如一幅图画。体育馆后的空
地里，少年们对峙着，为一个必须了断的理由。张思杰惨白着一张脸，站在树荫
下，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焦急地看着前方，空地上站着两个男生，一个是郭森，一
个是秋生阳。
两个男生顶着烈日，互相凝视着对方。一样的颀长的身体，一样的麦色皮肤，一
样锐利的眼神，他们看起来就象双生子一样相称，然而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类
人。秋生阳高鼻宽目，嘴角微微上翘，看起来总是带着笑一般，如同他的名字一
样，那张脸让人眷恋太阳的味道。而郭森就象他的名字一样，森一般的幽深，狭
长的眼睛看不到底，仿佛密境中的一汪湖水，薄薄的嘴唇总是淡然的。秋生阳给
人的感觉是抢眼的，浓烈的，那么郭森则是含蓄，内敛的，但他们却有着一个共
同特质，那就是——凌厉，尤其当他们处于攻击状态的那一瞬间。
“那天是你打了杰杰？”郭森终于开口了。
秋生阳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着郭森。
“无论是谁，只要对杰杰出手，我不放过他。”郭森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这么说你是要和我干一架，在五年后重逢的这一刻？”秋生阳摊开手，“森，
你还是那么死脑筋。”
一直绷着脸的郭森突然笑了，“秋秋，杰杰是我要保护的人，就算是你也不能伤
害他。既然你回来了，作为我的朋友，我首先得让你牢记这一点。”说完，郭森
突然上前一拳击在了秋秋鼻梁上。
毫无防备的秋秋倒退了一步，一股热意从鼻腔散开，秋秋用力一抹，看着手上的
猩红，他似乎还不敢相信郭森竟然先动手，那个从小乖到让人郁闷的郭森居然会
打人，为了那个女里女气的胆小鬼居然把自己打出血来！一鼓恶气从心底直窜到
脑门，秋秋怒了。
郭森又是一拳，这回秋秋可没那么傻，一把揪住了郭森的拳头，郭森想甩开他，
可是秋秋的力气一点不输郭森，两人僵持了一会，突然秋秋出其不意踢了郭森一
脚，郭森吃痛地跪在了地上，秋秋刚要上前，却不料被郭森一把抓住了脚腕，秋
秋整个人狠狠摔在了地上，郭森迅速翻身一把骑在了秋秋身上，不等秋秋抵挡就
连击数拳，秋秋只是疲于应付，几个回合下来，他有些招架不住了，不只鼻腔，
连嘴里也全满是铁锈的味道。靠！这个郭森还真想打死我，就为了那个小畜生！
秋秋越想越堵，加上身体的疼痛，他真有种想哭的冲动，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
天，这样的熊样，还是在森的面前，为什么每次一遇到这家伙的事情，自己总是
这么没用，不甘心，不甘心啊。秋秋恨恨地想着，狠狠的回击着，终于轮到他占
上风了，他一记直拳把郭森的嘴角给打破了。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一阵争吵声……
“放开我，放开我，他们不能这样，1号，1号，你别打了，不要再……”杰杰想
冲过来阻止他们热情的“拥抱”，却被身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把拉住了。
“叫你别来，你偏来，1号说了要我看着你。”女孩埋怨着。
“难道你都不担心1号吗？他在被人打，被人打啊！”杰杰声嘶力竭的喊道。
“你应该相信1号的。”女孩却是一脸的自豪。
“吵死了！”秋秋终于忍耐不住大吼一声，吓得两只小鸟倒退一步，“搞什么，
打架也不让人好好打？”秋秋横了他们一眼。
郭森啐了一口血唾沫，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远出吓得发抖的两个人，又回头看
了看秋秋，然后伸出手……
秋秋看着郭森，郭森朝他点了点头，这回秋秋没有笑，只是深深看着郭森的眼
睛，一把握紧郭森的手，站起来。一团狼狈的两个人彼此凝视着，不觉莞尔。
“那么，欢迎你回来，秋秋。”郭森终于露出那张了秋秋再熟悉不过的笑脸，率
真的、善意的真实笑容。




第三章
告  别

郭森和秋生阳的父母是世交,两人从小玩在一起,虽然性格完全不一样,却意外的投缘。一个好静，一个好动；一个品学兼优，是大人交口称赞的优等生；一个顽皮捣蛋无所不为，虽然成绩没到不可就药的地步，但绝对是让学校老师头痛的人物。这样迥异的性格和他们各自的家庭背景不无联系。

郭森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尤其是郭森的父亲郭品文是国内遗传学的权威，在学术界有着很高的声望。郭森的母亲尹影也是位生物学家，但她却放弃了学术研究走上了和郭品文完全不同的道路，经过多年筹划她终于建立了自己的人工生殖基地，从事人工受精、基因药物、人工器官等生殖生物产业。制造生命，甚至改良生命，这些在很多人看来是一种背德的行为，尹影承受着来自社会各个方面的压力，但她从未放慢自己的脚步，甚至连郭品文也曾经激烈反对她继续下去，尹影只是用沉默来回应一切。虽然两个人工作都很忙，然而对郭森他们却关怀备至，从不忽略儿子的感受，但这不代表无原则的溺爱，尹影一直对郭森这样说：“孩子，我们爱你，但是，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你首先得学会爱惜自己，不要辜负了自己天生的资质。”对于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说这样的话也许显得太过自负，但是小小的郭森似乎明白父母的心思，从小就很懂事，父母忙得顾不上他的时候，他就会自己陪自己玩，自己给自己做饭，自己练钢琴、小提琴，自己给自己布置课外作业，甚至自己给自己洗衣服。这也难怪，后来他老被秋秋讥笑，说要娶老婆就要娶他这样的，豪华又实用！


秋生阳出生于一个富豪之家，父母都是商界强人。虽然经商，秋生阳的父母却并不浅见，在对待孩子教育问题上，他们似乎比郭森的父母要来得开明，对于同是独子的秋生阳他们并没有寄予过多的期望，用秋生阳的妈妈的话说：让孩子拥有自己想要的人生就可以了。他们不想活得太累，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过得轻松点。也正因为这种思维模式造就了秋生阳混世魔王的处世哲学，但这并不代表秋生阳嚣张的外表下就是一团草包和无能。不信仰，不盲从，嘲笑经典，鄙视权威，只有真正的“强”才能够让自己服从，这才是秋生阳的原则。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浑身“反骨”的叛逆少年却与一个名叫郭森的寂静少年成为了死党。虽然秋生阳自己也不是太明白这种感觉，但他知道郭森的沉默并不是怯懦，这种沉静更类似一种前奏般的东西。长久以来，秋生阳一直想象着打破这片沉静之后会是怎样一种情形，会很有趣……还是很可怕——每次想到这里秋生阳就会激动得战栗不已，但越是渴望窥探这样的郭森，越让秋生阳小心翼翼，他可不愿意一场饕餮盛宴由于自己的急切而变成清粥小菜，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并不具备撕裂郭森那张面具的实力，不拘小节的秋生阳并不卤莽，相反他遗传着来自他父母身上的商人独有的精明干练，那总是带笑的嘴角就是他最好的掩饰。


初中开始，郭森和秋生阳就疯一般的长个子，两个人如同竞争一般身高不相上下，不到三年级，两个人就冲到了一米八的个头。随着身高的骤变，少年的轮廓渐渐夹杂着男人的部分显得不再那么单纯，颀长的身体没有了纤弱的味道而有了坚硬的触感，却并不粗壮，而是一种柔和着青涩与成熟的敏感，或者说是一种——不自觉的性感。身体的快速成长，心绪的变化却显得滞后，少年变得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易感，甚至产生了一种可笑的想法，想把自己包藏起来。面对镜子里的自己，凝视着那原本白皙的下颔逐渐有了阴影，不再平滑，扎手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手轻轻滑到脖间，抚摩着那块“亚当的苹果”，真是越看越难看！还有这越来越宽阔的肩膀，和那越来越坚硬的腹部……这个时候目光不自觉落在了那个更加隐秘的部分，厌烦地转过脸去！但——又情不自禁的回过头来，真是无奈，连这个地方的颜色都变得越来越邪恶起来，少年嘴角终于划过一丝浅笑，这样的自己，丑陋的自己，却可以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当然也包括那件事情……此刻少年开始蜕变，从心灵开始逐渐指向行为……

有着出色外表和绝对实力的两个人自然成了众人注视的焦点，女孩子们追逐的对象，男生嫉恨却又不得不羡慕的存在。但奇怪的是，郭森三年来却没有任何绯闻，他对女孩子都很亲切，却也都保持绝对的距离，几乎没有深交的女性朋友，他似乎把时间都花在了学业和学生会的事务上。反倒是秋生阳前后有过两三个女朋友，但都没交往多长时间就分手了，用秋生阳的话说：和女孩子在一起除了做爱实在没有别的事可干，没意思透了。郭森对秋生阳对待感情的态度非常反感，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欣赏秋生阳优秀的部分，所以他从来不和秋生阳讨论关于性和感情方面的问题。早就有了性经验的秋生阳并不相信郭森如表面那样“正经”，他甚至对于郭森这种有所保留的态度非常不满，什么嘛，既然是兄弟，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干吗一副禁欲的贵公子相，弄得自己倒象个急色鬼，死色胚！于是秋生阳试图用带色的话题挑逗郭森，郭森却只是笑，不回应。秋生阳不死心，把家里的那些个A片和杂志统统派上用场，逼郭森就范，谁知道郭森看着这些东西，只是说：秋秋，做这些事情我年纪还太小。听到这句话，秋秋差点没当场晕倒，罢了，罢了，碰到这种实心眼，我秋秋认栽了，真不知道郭森的父母是怎么把他训练成这样的，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啊，哦~~~不，是大SB！秋生阳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


原本以为只要呆在郭森的身边，总能等到看他原形毕露的一刻，秋生阳是这么告慰自己，也是这样平静守侯着郭森，可是事不随人愿，就在初中毕业的那一年，秋生阳的父母决定定居海外发展事业，父母并没有要求秋生阳一定要跟他们过去，他们把选择权留给秋生阳。按照秋生阳的逻辑，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留在国内应该是上上之选，再说在他的好奇心没有被充分满足之前他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弃郭森。但，郭森却劝说他离开。秋生阳一开始听到郭森要他走，一下子就爆了脾气，甩翻了学校食堂几盆饭菜，弄得他父母亲自去校长室赔礼。与其说是愤怒，秋生阳心中有了种奇妙的感觉，看着郭森依旧平静的视线，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家伙为什么一直该死的吸引自己的原因了，郭森这个死小子，总是一副不疼不痒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在乎些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把他眼睛看着的这个人——我秋秋，放到心里过？这个时候，秋生阳懂了此时此刻在心中翻涌着的这种滋味叫什么——是悲哀。


“你的性格不适合在国内读书，能够去国外对你正合适不过。”郭森的话听起来怎么和班主任一个德行，秋生阳没好气地横了郭森一眼。

“而且以你的年纪不应该离开父母身边，你还太小……”郭森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秋生阳给打断了，“喂，你够了吧，你以为自己是谁，敢来教训我？”

“你以为一个人生活很自由？你是不知道一个人住的难，这点我总比你清楚。”郭森那张白净的脸上第一次因为说话过快而显得有些红。


秋生阳沉默了，看着郭森，他明白郭森并没有恶意，并且因为——他自己的孤独所以他希望自己不要去品尝这种难受的滋味。原本堵在胸口的那股子怨气一点点消散了，秋生阳竟然开始有些心疼起郭森来，他走到郭森面前，轻轻搭着郭森的肩膀，紧紧握了握，两个人都垂下了头……

“到最后，你依旧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在乎我，即使我就要离开你远行。”秋生阳看着郭森牵着张思杰远去的背影，“如果你是个没有爱的能力的怪物，我秋秋认了，可是你身边那个小混蛋算是怎么回事？那种赤裸裸的在乎……郭森，你终于让我等到了吗？我倒要看看你那张面具下面的真实表情。”秋生阳笑了……



第四章    弱智

第四章
弱 智

对于张思杰的保护,在旁人看来，郭森的确显得有些过了。虽然没在同一所大学，但是郭森一有时间就会去张思杰的学校或者家里探望他，如果一天没见着晚上也会通话至少半个小时以上，即使是聊些诸如吃了什么，看了什么，玩了什么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郭森也绝对不会主动挂电话，直到杰杰累了要休息了，郭森才放他去睡觉。总之，只要有关杰杰的一切郭森都要掌握手中不能出半点差错，用秋秋的话说，郭森对杰杰简直有种自我意识过剩的责任感，就连杰杰也对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有了一丝小小的不满。有人关心、呵护自己感觉是不错，但是一旦失去了相对的自由，这种关心就显得有些多余甚至让人厌烦了。所以杰杰经常恶作剧的把手机关掉，要保姆张妈慌称自己不在家，每到这个时候，无一例外，郭森就会一头冲到杰杰家里。看到郭森紧张兮兮的样子，杰杰又好气又好笑，他自己也不明白郭森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太弱了，所以他……终究还是在同情自己吧。想到这里，杰杰的心情就会变得极坏，任郭森怎么哄他，他都沉默不语，只是不断的流泪，即使他是那样讨厌看到自己的泪水，但是在郭森面前他没有办法，即使假装，也无法做到坚强。
郭森和张思杰的故事从他们高中时代就已经在校园广为流传，大家都在背后窃窃私语着这位优秀的学生会长对于这个体弱多病经常休学在家的男生的“特殊”照顾。然而，即使这个故事充满了供人YY的禁忌噱头，但是谣言止与智者，由于郭森毫无挑剔的人品和作为让这些闲言碎语最终死于胎腹。郭森继续毫无避讳地关心着张思杰，渐渐地，大家视线中猜忌和鄙夷变成了钦佩与羡慕。但一件突发事件却似乎让一些事情有了变质的前兆……
在临近高考之际，张思杰的心脏病突然恶化不得不住院，因此他必须放弃高考！这无异是对郭森当头一棒，从进高三以来，他就一直坚持帮张思杰补习功课希望能够和张思杰考取全国排名第一的重点大学A大。杰杰不能参加高考，就意味着——意味着他不可能再继续陪伴在杰杰身边，不能在继续照顾他，保护他，一想到这里，郭森就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然后象是要炸掉一样的抽痛，一直非常健康的他大病一场，然后就开始不去学校了，天天往杰杰住的医院跑，看着虚弱的杰杰，他甚至产生了再复读一年等待杰杰康复的想法，郭森的生活第一次失去秩序变得一片混乱，他很无助，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绪，只能任自己在这种空虚与沉闷中在无限消沉下去。终于，郭森的父母忍不可忍了。郭品文第一次打了郭森，并且把郭森强制送回了学校。郭森没有吵，没有闹，每天都按时上下学，只是他从此沉默了，再不和任何人说话。看着儿子变成这样，尹影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突然有种不可遏止的恐惧感，长久以来他们作为父母或许一直被假象蒙蔽了，自己这个在任何方面都有着一流表现的天才儿子，也许……是个情感弱智。
从小就表现得异常乖顺的郭森，无论做什么从来不会辜负尹影的希望，身为母亲，她在极度自豪中无意识地滋生出一种傲慢，就是这种傲慢让她失去了客观的判断。她没有看到郭森优秀背后的缺陷，更不能体会郭森人格的苍白。一定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这就象一个魔咒束缚着郭森幼小的心灵，父母的优越与成功更加深了这种意志。然而，在不断努力中，郭森却忘记了自己真实的心情和情绪，只是一味的要求自己不断前进去达到更高的境界。在郭森小小的世界里过早的充斥着追求成功与完美的这些正面情感，以至于近乎失去了对负面情感的认知，于是当负面的东西出现在他的情绪中，他便完全失去了应付的能力而接近崩溃的边缘。他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杰杰，并决心贯彻到底，但现实却无情地摧毁了他的愿望，第一次他感到了挫败，这种无力感是从不言败过的郭森无法接受的。
这种意识对于尹影是毁灭性的，她为之骄傲的儿子竟然有着情感缺陷，面对着沉默不语的郭森，一时间她不知所措。她不敢告诉郭品文她的猜测，因为她知道丈夫对郭森寄予的厚望，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象。看着越来越暴躁的丈夫和越来越沉默的儿子，尹影感到这个家在摇摇欲坠——这个她很久没有真正关心过的家。
在一切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转机出现了，杰杰的病终于稳定下来，在杰杰的强烈要求下，医生只好同意他参加高考，最后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杰杰完成了一场近乎闹剧般的高考。无论结果如何，郭森还是顺利的进入了A大，而杰杰则通过父母的关系进了A大附近的S大。因为学校不在本地，远在T市，为了让杰杰养病，杰杰的父母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公寓。终于杰杰得以和郭森继续呆在一起，虽然不是形影不离，倒也算日日相见，这勉强还在郭森接受范围之内吧。
“我还是头一次看你老爸那样发火，你真不应该那样做的。”在开往T市的飞机上，杰杰曾经对郭森这样说。
郭森看了看杰杰，叹了口气。
杰杰碰了碰郭森的手背，郭森抬起头。
“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抛下你一个人。”郭森这样说。
一听这话，杰杰的脸微微有些红了，他赶忙把手缩回去，不再看郭森。




第五章

萌
有人说春天意味着开始，时间的开始，生命的开始，也是欲望的开始。这是个复苏的季节，然而真正的萌动却并不在春天，春天不过是温和的前奏……在那之后，才是浓烈而绚烂的萌——名为盛夏的时节，万物争鲜斗艳的景象，就好比人类正在进行的一场繁衍权的残酷争夺，不同的只是——用浓艳取代血腥，同样都是华丽。
缀满果园的是盛夏的果实，蜕去了青涩的味道，散溢着悠然的醇香，这便是成熟的味道。校园的后山坡在太阳炽烤下吐呐着泥土的气息，混合着青绿色的新鲜，满山树林竟然泛着点油腻的味道，原本想到这里透透气，没想到傍晚的后山比教室还要糟糕，树木散发出来的水汽未能穿透茂密的树冠，在土地与太阳辐射之间翻涌蒸腾着，就象一座天然的“桑拿浴”室叫人消受不起。郭森擦了擦满头的汗，深吸了口气，一股湿热扑鼻而来，这该死的天气真是闷。要不是秋秋这个家伙叫他放学之后来后山，他才不会跑到这个人间地狱来受罪，最近天气很反常，才五月份就热得跟三伏天似的，连我们这些正常人都受不了了，更何况杰杰那虚弱的身子，郭森一边走着一边郁闷着。
到了约定地点，却连个鬼影子也没见到，郭森叹了口气，来到一课巨大的榕树下靠坐下来。夏天的树林是最热闹的，虫子的鸣叫声此起彼伏，郭森却并不觉得嘈杂，他闭上眼睛静静聆听着……仿佛在听一场奇妙的演奏。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郭森回过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沉到了天边，四周的绿色镶上了一曾黑红色的金边，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手表，靠，都已经七点了，他在这里都睡快一个小时了，这个混蛋秋秋居然放他鸽子！气不打一处来的郭森掏出手机准备臭骂秋秋一顿，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歌声……那声音并不清亮，略微显得低沉，在暮色里甚至让人有些发怵，即使树林里面充斥着杂声，这歌声却越来越清晰地回荡在耳际，好奇心驱使郭森慢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细听之下郭森发现原来是一首俄罗斯名歌：
手中切割的是这小小的人偶
圆而发亮的眼睛
凝视着我
樱桃红的嘴唇
吟唱着
一张脸
两张脸
三张脸
重叠的假面
剥离下来的每一张却都是
真实的脸
声音就在咫尺，郭森眼前站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纤细的背影，夕阳西下，四周飞速沉入黑暗，虫鸣声在耳边翁翁做响，在光与暗交替的时刻，那个正在轻声低唱的背影慢慢转了过来……郭森下意识往后一退，躲进了树影里。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略微有些长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瘦弱的手臂上似乎绑着类似绷带的东西，他朝着郭森的方向一步步走了过来，郭森摒住了呼吸。
少年从郭森躲藏的树丛旁走了过去，即使光线很暗，但在擦身而过的瞬间，郭森还是看到了少年的脸孔，那是一张……郭森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能说是一张——缺乏生动的脸。

回到宿舍，郭森一进屋就见秋秋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抽烟，郭森脱下外套朝椅子上一扔，走到窗台旁“哗”的拉开窗户。深深吸了口气，郭森才回头看着床上的秋秋说：“解释一下吧，你拿我开心是不？”
秋秋把烟头灭了，笑着走到郭森身边揽住他的肩膀，说：“好啦，好啦，快别皱眉头了，会长细纹的。”郭森用手肘把秋秋从身边捅开，横了他一眼。
秋秋继续笑着，双手一摊在郭森面前转了个圈：“你没发现今天你的宿舍格外安静啊。”
郭森才意识到，按理说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平日室友不是聚在一起打游戏就是打牌，怎么今天一个鬼影子都不见。
“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秋秋清清嗓子，“简单点说，就是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同一屋檐下啦，亲爱的森森。”秋秋故意装出很腻人的声音一边说着一边往郭森身上蹭过去，结果被郭森一个爆栗给弹开，“你又搞什么鬼啊！”
“没什么啦，我就是和你那些室友稍稍交涉了一下，他们就都非常友善地搬出去了。”秋秋扮出一脸可爱相，看得郭森头皮直发麻。
“你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郭森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突然他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往向秋秋大声说：“难道你是故意把我支出去的，就是怕我阻止你干这蠢事？”
秋秋没回答，不过他那一脸灿烂的笑容说明了一切，郭森长长嘘了口气，倒头躺在床上，“你这家伙就是爱乱来，还是多花点心思在功课上吧。”郭森有些无力说道。
秋秋坐到床边，看着正闭目养神的郭森，本来想说什么的秋秋欲言又止，这个时候郭森突然张开眼睛，秋秋赶忙移开了视线。
“刚才我在后山等你的时候，遇到一件挺奇怪的事情。”在郭森心中秋秋虽然很烂但却是个值得信任的家伙，郭森想把自己的疑惑告诉秋秋。
“呵呵，该不会是看到火辣辣的男男爱吧。”秋秋故意揶揄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郭森给了秋秋一个白眼，“我看到一个男生独自站在树下唱着一首童谣。”
“靠，郭森你该不是撞上鬼了吧。”秋秋对个话题有些漫不经心。
“我知道那首叫‘俄罗斯玩偶’的童谣。”郭森继续说道，“他发音很准确，我想他应该是俄语系的学生。”
“我还以为什么事情，你这人就是太顶真了，人家没招你惹你，你操那么多心干吗？”秋秋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床边，一边清理着，一边念叨。
郭森却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略带疑惑的表情摇了摇头。那是怎样一张脸，没有喜悦、悲伤、愤怒，又或者说综合了所有情绪的脸。然而有着这样一张脸的少年又怎么会有如此充满感情的歌声……郭森终究没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口。



第六章
霍然女生
张思杰从初中第一次休学之后就再没有上过体育课。他那小而虚弱的心脏几乎不能负荷一个正处在发育的身体，就更不用提什么充满动感和活力的少年时代了。不到一米七的个头，修长却纤细的四肢，好象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折断一般，然而张思杰却有着一张漂亮的脸孔，那是一种超乎性别的美丽，乌黑的眸子镶嵌在一片湖蓝色之中，棕色的瞳比一般人来得大，这越发显得他的眼睛晶亮而有神，再被那长得有些夸张的睫毛映衬着，如果被他长久凝视会让人有种被幻惑的感觉。小小的嘴唇泛着淡淡的红色并不娇艳却透着一种奇妙的光泽质感，有着一种让人怀念的青涩味道。虽然身体状况不好，张思杰却并不显得苍白和颓废，光滑的皮肤是一种干净而透明的白，这或许和他母亲一直坚持要他用牛奶洗澡有关系。这样的张思杰，郭森一直叫他“小天使”。美丽既是一种馈赠也是一种罪恶，因为这张漂亮的脸蛋张思杰遭受了不少磨难，若不是一直有郭森保护着他，他只怕也逃脱不了红颜薄命的厄运，即使现在他依然麻烦不断。自从进入大学以来，被同性骚扰的事件频频发生，郭森又不可能时刻在自己身边，这个时候张思杰就极度痛恨自己的无能，如果自己身体强健，孔武有力，一定把那些讨厌粘人的家伙打得满地找牙，想到这里张思杰就恨得牙痒痒的。可是也就只是想想，真正碰到状况，他除了紧紧抱住自己，能做的就是如何制止自己那停止不了的眼泪。娇憨而任性，天真而胆怯，温柔而敏感，这就是杰杰——郭森眼中可爱的人儿。
初夏是学校举行各种活动的时节,运动会也赶着场一般即将拉开序幕，而张思杰最讨厌的就是运动会，因为——孤独。体育课也就算了，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张思杰在教室里面看看书，听听音乐也就过去了，看着窗外同学们被体育老师整得汗流浃背，他甚至还为自己有这样的“特殊待遇”暗自庆幸。可是运动会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运动会少说也得有三天时间，而在这三天时间等待张思杰便是寂寞。其实他完全可以作为观众或者拉拉队什么的参加运动会，同学们和老师也这么劝说他，可是张思杰却拒绝了，他只是说：“难得可以不上学，我呆在家里多自在，出来晒太阳做什么呢？”看着同学们失望的表情，张思杰就会有中自虐般的快感，其实自己多么想和大家在一起，他讨厌公寓里弥漫的中药味道，讨厌面对公寓里冰冷的墙壁，讨厌公寓里充斥的寂静。但是，他更不愿意……更不愿意去看那些和自己同年的少年们矫健的身姿，因为他们正享受着青春的活力与动感，而这份感觉在自己身上已经永远失去了。一颗活泼易动的心却承载着一副不堪重负，逐渐衰败的躯体，这样的张思杰经常做梦，梦见有一天自己摆脱了这副身体自由地在天空飞翔，那是一种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感受过的轻松舒畅，为了更多的体会这种快意他甚至宁愿沉睡不再醒来。
这是进大学的第一次运动会，正当张思杰打定主意玩消失的时候，郭森突然来到他的教室。
“明天你们学校开运动会？”郭森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纸盒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张思杰不想回答郭森的问题。
“蛋糕啊。”郭森说着一边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叉子递给张思杰。
“哇？好漂亮。”盒子里的蛋糕竟然呈现出一种少有的果绿色，加上糖酱的光泽显得非常可口的样子。
郭森笑了，“吃吃看。”
张思杰小小抿了一口，“一点不腻，是绿茶味的，真好吃呢。”
“上次你不是说不喜欢巧克力味的，说太苦，这次我就做绿茶味的了。”郭森看着张思杰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脸宠溺的说道。
张思杰停住了，他抬起头，舔了舔叉子，看着郭森，郭森摸了摸他的头。
“明天开运动会，你打算干什么？”郭森问张思杰。
张思杰一边吃着，说：“干什么？睡大觉呗。”
“你还睡啊，真是懒猫一只。”郭森叹了口气，突然他想到什么说，“反正明天都是选修课，不如我翘课陪你去看运动会吧？以前在学校，我每次都有比赛项目脱不开身，现在总算有时间……”见张思杰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郭森停住了。
“为什么……”郭森有些不解。
“没意思。”张思杰低着头。
“人家不愿意那，你别强迫他啊。”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张思杰象只受惊的猫，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怯意。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你也不合我胃口。”秋生阳扫了一眼张思杰，一把揽住郭森的肩膀，故意显得十分亲昵地说：“我的森森，明天我可是被一群学姐很不人道的派去参加10000米，可怜得很啊，我这瘦弱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是兄弟就要来给我加油哦，不然我晚上就……”
“去你的。”郭森用手肘捅开几乎爬在他背后的秋生阳，“就你这样还瘦弱？”
“1号，那你到底来不来嘛。”秋生阳故意学着张思杰的口气说话，张思杰刷地红了脸。
“可是杰杰他……”郭森有些犹豫地看着杰杰，“杰杰，一起去吧？”
杰杰不作声，只是闷闷地吃着蛋糕。
“喂，别象个娘们一样，爽快点。”秋生阳开始不耐烦了。
“秋秋，你说话客气点。”郭森开口了。
“我……我不舒服。”几个字从杰杰的小嘴中挤了出来。
“靠。”秋生阳翻了个白眼，“我说郭森，你他妈摊上个这玩意算怎么回事？死累赘！”
“喂！”郭森一把把秋生阳从杰杰面前推开，这个时候杰杰突然站起身，“我是因为1号想去，所以才去的，还有明天你一定输得很难看！”杰杰的脸因为激动变得通红，几乎是用喊地说出这些话就冲了出去。
郭森看了看秋生阳转身追了出去，那冰冷的目光让秋生阳深深吸了口气低下眉头。

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讨厌，张思杰对秋生阳这个闯入者，充满了怨念。倒不是因为他找过自己麻烦，因为那天的事情留给他的除了浑身的疼痛就是那个叫俞单的少年——他的笑容鲜活地印在了脑海中。至于秋生阳是怎么欺负自己的，过程他完全没有印象，不过这反倒轻松，免得那些恐怖的记忆在梦里纠缠他。让杰杰极度不爽的是秋生阳对待郭森的态度，如此亲密，就好象是很久的朋友，叹，他们本来就是从小长大的朋友，而这个秋生阳知道自己完全不知道的郭森，郭森和秋生阳的世界里自己根本就是……多余的。一想到这里，张思杰就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种说不来的滋味就象他最讨厌的黑巧克力的味道。更让张思杰伤心的是，秋生阳是那么健康、活泼和强悍，站在郭森面前一点也不逊色，他们两个看起来就象一对双胞胎，都是优秀的人种，不象自己……他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象个活死人一样缺乏生气的可悲生物，只能永远跟在1号身后被他保护着，永远不可能站在与他并肩的地方，和他一起奔跑，而这个秋生阳却轻易就可以做到……泪水一滴滴浸湿了脸庞，张思杰继续品尝着绝望。

运动会有三天，而作为压轴好戏的长跑在最后一天才千呼万唤始出来。张思杰在家里窝了两天，郭森说要来家里陪他，被他拒绝了。到了秋生阳比赛的当天，张思杰纵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还是和郭森一起来到了学校运动会的现场，即使他知道自己比不过秋生阳，但是他就是不要在他面前示弱。
呼声振天的激情场面把张思杰都看呆了，因为心脏不好，张思杰一直避免参与过于剧烈的场合，所以他都不知道什么叫人声鼎沸，不知道什么叫群雄激昂，眼前飞舞的是五彩缤纷的稠带，耳边充斥着嘈杂的人声，还有广播里间断传出的重金属音乐，人潮涌动，喧闹声此起彼伏，整个校园就象炸开了锅。张思杰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生怕突然一个出其不意会把他弄得背过气去。
“好象长跑开始了。”郭森突然说，“我们过去吧。”张思杰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等他们走到跑道附近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先进行的是女子5000米。正在做准备活动的秋生阳一眼就看到了郭森，笑眯眯地走过来，却在张思杰身边停住了，张思杰全身一紧……
“呵呵，谢谢你来给我加油啊。”秋生阳在张思杰瘦削的肩膀上拍了拍。张思杰抬头一看，秋生阳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张思杰没好气地说了句：“不客气。”闪开秋生阳的大手走到郭森身旁。
“现在是几年纪的？”郭森问秋生阳。
“好象是大三的吧，大四比完就是男子组10000米了。”秋生阳压了压腿说。
“你加油吧。”郭森说完就拉着张思杰往跑道边走去。
还有最后两圈，跑道上已经只剩下五个选手，也就是说只要跑到最后都有名次，毕竟5000米在大学运动会上算罕见的了，S大是以体育实力闻名的学校，因此才会保留这个项目，一般的大学长跑绝对不会定这么长的距离。
张思杰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参赛者从身边一个个掠过，也真是够厉害的，喘成这样还能够坚持，脸上都没有血色了，都说长跑运动员的身材很消瘦，可是这样的身体能够坚持到最后吗？张思杰有的没的想着……
“这家伙……”突然秋生阳喊了一句，打断了张思杰的思绪，他一愣，不自觉跟着秋生阳的视线看过去——
最后一圈了……只要在这个时间加速，加速，胜利就属于你。剩下的四个选手都加快了步子，就这样往终点冲去……
一个身影渐渐甩开了其他人，那团红色异常清晰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不是速度，而是一种轻盈，仿佛在碰触终点带的一瞬，它飞了起来……
“女子5000米第一名——文学院三年级——俞单！”
这个时候，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远离张思杰而去，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站在终点的身影，那个正在用矿泉水浇着脸的人，是那个少年——没有痛觉的少年——不，女生？他竟然是个女生！而这个时候，这个女生似乎还朝自己微微一笑，然后率性地他招了招手。


第七章  沉默之声

“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是个女生。”秋生阳一边嘀咕，一边大口大口往嘴里送饭。
“你认识她，那个大三的学姐？”郭森问。
“何止认识！”秋生阳“切”了一声，“上次还差点动手。”
“你和女生打架？”郭森送到半路的勺子停在了嘴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秋生阳。
“谁看得出来她是个女的。”秋生阳瞥了一眼郭森旁边的张思杰，笑得很邪恶，“这女的和这家伙倒挺般配的，反正分不清雌雄。”
“你少废话。”郭森在桌下踹了秋生阳一脚。
张思杰似乎没有听到秋生阳的讽刺，“在想什么呢？”郭森见他不作声问道。
“啊？”张思杰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没……没……什么呢。”
“快点吃饭吧，你还得睡午觉。”郭森帮张思杰铲了铲碗里的饭，“已经不烫了，快吃。”
“那个叫俞单的真的很厉害呢。”张思杰对郭森说，“那天……”张思杰看了秋生阳一眼，继续说道：“那天在医院接到你电话的人就是她，是她从这群家伙手里救了我，并把我送到医院的。”
“什么？”郭森惊得连差点被噎着，咳嗽了几声，追问道：“你是说那个自己割自己的人？”
张思杰使劲点点头，“我都不知道她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她的名字我还是从她在医院填写的保证单上看到的。她乘我睡着的时候走了，我原本以为再也见不着了呢……没想到，今天竟然遇见了，真是……”原本一脸兴奋的张思杰突然想到什么陷入沉默中。
“我倒是碰见过她一次，不过说真的，”秋生阳凑到郭森面前，低声说：“女人长成她这样也够可悲的，整个一‘飞机场’，简直找不到半点女性特征啊。”
“吃你的饭吧。”郭森白了他一眼。
“不过她真的是女生吗？”张思杰似乎还陷在自己的情绪中，拨弄着饭菜一边喃喃自语。
“呵，比起某些人来，她的确男子气多了。”秋生阳擦了擦嘴，看到正要发作的郭森，他赶忙拾起饭盆，“好好好，我不说了，我闪人，行了吧，呵呵。”说完就起身走了。
“杰杰？还想什么呢？饭都凉了。”郭森碰了碰张思杰的肩膀。
张思杰轻轻叹了口气，“1号，我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女生吗……实在太……奇怪了，那种感觉……”
“恩，连那个声音也……”郭森若有所思地回了句。
“你说什么，什么声音？”张思杰疑惑地看着郭森，郭森一怔，赶忙说：“我说电话啊，当时我也以为是个男生，还担心来着。”
“是吧，是吧。”张思杰闷闷地嗫嚅着。
“别想了，找个机会我们去找她好好谢谢她就是了。”郭森看着张思杰就是不动饭菜，催促道。
“恩……”张思杰点点头，这才一小口小口吃起来。
看着张思杰，郭森脑海里却响起了那首“俄罗斯玩偶”的歌谣，还有那个歌唱着的背影，以及一晃而过的少年的脸，如果没有看错，那个少年……不，那个女生就是俞单。围绕着这个女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在郭森心中慢慢漾开，想知道又害怕知道……因为他不喜欢张思杰现在的表情，这种表情完全是被吸引了的痴迷表情，这让郭森有些郁闷。

即使意识到张思杰对于这个名叫俞单的女生有着一种莫名的好奇心，郭森也万万不会想到平时总躲在自己身后涩涩地看着生人的杰杰竟然会一个人去找俞单。
午后的太阳正毒，张思杰却顶着烈日站在食堂门口张望着，白皙的脸被晒得红红的，他扶着栏杆，一边擦着汗。快点出现吧，快点出现吧，不然我又要晕倒了，张思杰在心中默念着。终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想赶快过去，却一阵眩晕，“那个……那个……俞单。”他轻声的唤了一句就往地上栽，一双手臂一把揽住了他。

张思杰感到脸上拂过一阵凉爽的风，他缓缓张开眼睛，俞单正在用毛巾擦拭着他的额头，凉凉的好舒服。
“真是丢人，我又昏过去了。”张思杰挣扎要坐起来。
“再休息一下吧，你的身体很虚弱。”俞单说。
“到了夏天就是这样，所以我讨厌夏天。”张思杰咬着嘴唇。
“你……你找我？”俞单把毛巾放在盆子里洗了洗，拿出来继续给张思杰冷敷。
张思杰张了张嘴，偷偷瞄了一眼俞单，没回答。
“恩，怎么了？”俞单停了下来问。
“我……我是……我来是想对你说声谢谢的，上次你那么帮我，我都没……没和你说声谢谢呢。”张思杰一骨脑说了出来。
俞单笑了，“被这样可爱的弟弟说谢谢，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张思杰没想到俞单竟然会这么说，小脸在俞单手中一下子就红透了，他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于是长久的沉默回荡在两个人之间。
“那个……”张思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我知道这样说很过分，但是……”
“恩？”
“你真的是女生吗？”张思杰说完就后悔了。
俞单停住了，收回帮张思杰做冷敷的手，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只是很想知道，我……我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只是觉得你和我认识的女生很不一样。”张思杰变得有些语无伦次，怯怯地观察着俞单的表情。
“你叫……杰杰是吗？”
张思杰有些疑惑地点点头。
“杰杰，我……只能说，我做了二十一年女人。”俞单拧干毛巾，继续给杰杰压着额头，“这个回答你觉得怎么样？”
杰杰抿着唇，显得有些迟疑，但没有继续追究.
“你觉得好些了吗？”俞单问，“如果能走了，我送你回去吧。”说完，俞单把毛巾洗了洗准备晾上，这个时候杰杰突然在身后说：“我以后可以叫你单单姐吗？”俞单回头一笑，“当然了。”
“还有单单姐，你可以和我做好朋友吗？”没有了刚才的底气，杰杰低着头轻轻地说，似乎害怕被拒绝。
“我才不是你的朋友。”
杰杰一惊。
“我是你姐，不是吗？”俞单露出顽皮的笑容，走到杰杰身边揽住他的肩膀，“杰杰很可爱，很招人喜欢，单单喜欢你的。”说着，俞单紧紧扣了扣杰杰瘦弱的肩。

“喂,喂……我还没说完啊！”电话那头传来气急败坏声音，杰杰却一边整理着背包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回来就给你打电话行了吧。”说完，杰杰对着电话做了个鬼脸。“不要乱吃东西……”那头似乎依然没有挂电话的意思，杰杰有些不耐烦了，冲到电话面前一字一句大声说：“张妈已经给我准备了午饭，东西多得够我一个月吃的，你就别再罗嗦了。”杰杰呵斥似乎起了点作用，电话那面沉默了，但仍旧没有挂断电话。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杰杰拿起来电话：“啊，单单姐姐，我准备好了，你快来接我吧……你已经到门外了？好好好，我就出来。”杰杰赶忙拿上包包，冲到门口，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折回来对着正处在免提状态的坐机说了句：“我走了，拜拜那。”说完，切断了电话线。
被无情切断通话的郭森，看着手中的话筒，有些发呆……然后……某种情绪在心中膨胀发酵了！真该死，这S大搞什么鬼，运动会刚结束，现在又搞什么社会实习周，这不是摆明提前放暑假吗？S大的学生可真是幸福啊，靠，这样还读什么书！郭森恨恨地想着。S大和郭森所在的A大相比就象个自由的天堂，高举开放式教育的大旗，S大的校训就是注重“人学”，努力培养学生的社会实践能力。如果能够真正以锻炼为目的去进行必要的社会实践当然受益无穷。但如果是得过且过混日子，这样的学校最后留给你的只怕就只有四年的晃晃悠悠。秋秋选择了这样的学校，倒挺象他的作风，这家伙喜欢无拘无束，反正他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如何实现自己的每一个心愿，其余的他完全不在乎。可是杰杰……在那样的学校真是太……郭森不觉皱起眉头，尤其现在还多了个俞单，这个女生总让人看着不舒服！
一阵轰响，一辆红色的机车绝尘而去。杰杰紧紧抓着俞单的衣角，双眼紧闭着，使劲咬着嘴唇。感到身后的人儿在微微颤抖，俞单不觉宛尔，“杰杰，我是专门带你来看风景的，你干吗抖成这样？”
杰杰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手还是丝毫不敢有所放松，带着头盔的小脑袋怯怯地在俞单的背上蹭了蹭。
“就快到了，我会放慢速度的，你也把头盔取掉吧，就快到了。”俞单转过头说道。
“恩……”杰杰还是有些迟疑。
瞧杰杰怕成这样，俞单无奈地笑了笑。
耳边的风渐渐停息下来，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一种粼粼的闪耀……是波光。杰杰缓缓张开眼睛，天啊！他张大了嘴巴，自己竟然置身在一汪湖水中，清晨的阳光拂扫着水面随着波动荡漾，围绕着自己闪烁着，跳跃着，就好象在一片星海中。杰杰深深吸了口气，淡淡的腥味杂和晨光的味道有种格外明媚的感觉。原本因为高速度的奔驰带来的不适之感瞬间消失了，杰杰转身看向俞单，俞单正在那并不刺眼的朝阳里微笑着。
“这个地方以前是湖中心，是片高地，因为到了枯水季节，湖里的水干了，所以这块高地就裸露了出来。你看那边，有个很窄小的石桥，也只有这个季节才会显现出来，它正好能够通往这个湖心岛。”俞单一边铺着塑料餐布，一边说道。
“你真厉害，这样的地方都找得到。”杰杰一脸陶醉的躺在草地上。
“我也是今年才到这里的。”
“咦？你不是读大三了？”
“我是转学过来的，因为我监护人的工作问题。”
监护人？杰杰有些吃惊地看着俞单。
“我是个孤儿，九岁那年昱林哥把我从孤儿院领出来的。”
“对不起！”杰杰赶忙从地上坐起来。
俞单朝他笑了笑，摇了摇头叫他不用介意。杰杰赶忙打开自己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红着脸说：“张妈真笨呢，她把我们两个当小猪了，这么多，我们怎么吃得完那。”俞单接过杰杰递过来的饭盒，说：“我的食量不小，包准帮你把这些东西全干掉。”杰杰灿烂地笑着。
看着俞单津津有味地吃着，杰杰忽然想到什么说：“你不知道呢，1号今天在我临出来的时候左叮咛右嘱咐，比张妈还罗嗦。”
“那个叫郭森好象非常照顾你。”俞单喝了一口饮料说。
杰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都不敢和他说是和你骑车到这里玩，让1号知道了他非得跑到这里把我抓回去不可。”
“为什么？”俞单一脸疑惑。
“这么热的天，还是坐机车，跑到这种荒郊野外，没有一件事是在他的安全法则之内的，他不抓狂才怪！”杰杰说着一边鼓着嘴学着郭森生气的样子。
俞单被逗乐了，“那他也管得太宽了吧。”
原本神气活现的杰杰突然显得有些丧气，“也不怪他的，他是关心我才会这样，要怪就怪我自己呢，谁叫我这样没用，动不动就昏倒……”杰杰轻轻叹了口起，转过头凝视着湖边。
“对了，你怎么叫他1号，有什么典故吗？”俞单象在转移话题。
“呵呵，以前在高中的时候，我们经常玩在一起的有五个人，郭森是里面最大的，而且也是最优秀的，所以是我们的老大，我们就叫他1号。”
“那杰杰是几号呢？”
“我年纪最小，而且最没用啦，所以是小五。不过考到L城的只有1号，我还有3号呢，3号是五个人中唯一的女孩。”杰杰解释道。
“呵呵，那我以后也叫杰杰小五吧。”俞单拨了一个橘子给杰杰。
“不要啊，五号不好听呢。”杰杰抓住俞单的手使劲摇着，俞单往杰杰嘴里塞了一片橘子，“行啦，行啦，吃吃看。”
“哇，吃得撑死了。”俞单倒在草地上，浸满眼眶的蓝天没有一丝杂质，“我很喜欢夏天，因为一切都显得那么纯粹。”俞单轻轻地说道。
杰杰走到她身边坐下，“可惜夏天不适合我，虽然我也非常喜欢这样的天空。”
“杰杰，躺到这边来。”俞单指了指自己的身边。杰杰点点头。
“闭上眼睛。”等杰杰躺好，俞单握住杰杰的小手说道。杰杰缓缓闭上了双眼。
“你听到了吗？是水的声音。”俞单轻声说，“在水的包围中，有种很安心的感觉，飘摇、静逸、柔和……”
“就象妈妈的怀抱。”杰杰说道。
俞单没有回答杰杰，慢慢松开了紧握杰杰的手。

杰杰一进门就迎上郭森一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一天积攒下来的好心情瞬间被这屋子里的阴郁弄得支离破碎，杰杰气不打一处来，不等郭森开口，把背包往沙发上一甩，杰杰就朝楼上冲去。郭森在楼梯口一把抓住了杰杰的手腕，杰杰想甩开却怎么也扭不过郭森的强硬，这个时候，泪腺又开始活跃了，杰杰使劲忍着，今天死也不要在郭森面前哭出来。
“你知道几点了？还有你脸怎么这么红啊！”郭森一把握住杰杰的下颚，心疼地说：“晒成这样的吧？你……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会要……”
“要了我的命是吧？谁爱要不要，你放手，我要洗澡睡觉了，我很累！”杰杰使劲争脱着郭森的手。
“张妈说你是骑机车出去的，你——你简直是——”郭森也不想和杰杰纠缠，干脆抓住了杰杰的两个手肘，把他整个人几乎架起来摇晃着，杰杰被郭森的举动吓到了，惊恐地看着一脸愤怒的郭森。
“你不爱惜自己，我还爱惜着，以后你再这样任性，我就不让你出去了！”郭森虽然愤怒到脸孔扭曲，但声音却冷得吓人。
“你……你有什么权利……”杰杰没有办法把话说完，因为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汹涌起来。
看着杰杰哭了，郭森顿时无语，他无力地松开杰杰，然后缓缓圈住他的后背，那份温柔就象对待一件容易崩毁的瓷器一般，他在杰杰耳边轻声说着：“杰杰要乖，不然病会严重的，我不要看见杰杰生病……我不想看……”


侵 占
眼看着杰杰一步一步走向俞单，说得不堪点，简直成了一个小跟班，电话不接，人连影子也不见！郭森心中翻涌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躁，这种情绪与杰杰病重差点不能参加高考那段日子的低落心情相比，让郭森感到更加无力。那个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会一个人去上大学，绝对不让杰杰一个人去面对孤独和病魔，与其说这是一种低落不如说是一种执着，并且为了这份执着，郭森清楚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但现在，郭森感到的却是惶恐，没有人可以拆散他和杰杰，因为他和杰杰之间是不可介入的，然而现在——杰杰却渐渐离自己远去，走向别人，不管对方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家伙，他都无法忍受，杰杰是自己的……自己的责任，只有自己能够担负起保护杰杰的职责，任何人都别想干预进来。这样想着的郭森，抬头一看，自己已经站在了杰杰公寓的门前。

“单单姐姐，你喜欢看漫画呢？”杰杰笑眯眯地看着正在漫画书店里聚精会神的搜索着书籍的俞单。
“恩……是啊。”俞单似乎有些忙。
“你都喜欢看那种类型的？介绍一点给我吧，我也想看呢。”看着书架上那琳琅满目，色彩鲜艳的堆得象小山一样的漫画书，杰杰充满好奇。
“杰杰在家一般都喜欢干点什么呢？”俞单终于从一大堆书中找到一套蓝色的小册子，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到柜台付款。
“我没有什么可干呢，看看电视，漫画几乎没看过什么，1号说这个太不实际看了没用。”杰杰刚说完就后悔了，他停了停，偷瞄了一眼俞单的表情，见她没什么反映才继续说，“其实我很想看的，电视里面的动画我也看过一些，不过他们不准我长时间看电视，总是叫我去睡觉，烦死了……”杰杰咬了咬嘴唇。
俞单摸了摸他的头，说：“那你觉得动漫什么最吸引你呢？”
杰杰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与俞单，思索了一下回答说：“因为动漫的世界无所不能，不受任何束缚，和现实中的无奈很不一样。”说完杰杰轻叹了一口气。
听到杰杰的回答，俞单点了点头，把手中的书递给受收银小姐。
“《小文正传》全一卷，200元。”
俞单付了钱，然后把书塞到杰杰手里，“这个送给你，你看看吧，我觉得不错，虽然是国内原创的漫画，画风有些粗糙，但是故事是一流的，他的小说我是一晚上看完的，从晚上八点看到早上六点，第二天的课全部当掉了。”
“那一定很好看，太好啦，回家有事情可以做了。”杰杰宝贝似地把书捧到胸口，“单单姐姐，谢谢你呢。”俞单笑着说，“这要感谢你的张妈，谢谢她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给我啊，这算是回礼。”

“单单姐姐你到我家里坐坐吧？”
“不了，我学校里还有事情。”俞单掉转车头，发动车子正准备离开，这个时候，铁门突然吱呀打开了。
“1号？你怎么来啦？”杰杰有些不耐烦的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郭森对杰杰说了句：“你快进去。”然后径直走向俞单，“请你等一下，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1号你干什么？”看着郭森一脸的阴沉，杰杰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慌忙朝郭森跑去，想挡住他，郭森却轻巧的闪过，杰杰抓住了他的衣袖，郭森猛一回头，他冷冷的视线看得杰杰松开了手，只好在郭森背后大喊：“郭森你要是对单单姐姐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我永远不理你了！”郭森头也不回的走向俞单。

沿着公路，俞单莫名其妙地跟着郭森，离杰杰家已经很远了，郭森一句话没说，只是闷闷地一个劲往前走着。俞单终于有些不耐了，停了下来，“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郭森转过身，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人……为什么杰杰会那么信任她，因为她救过他吗？那一直保护着他的自己又算什么？想着想着，郭森心中激起一阵莫名的愤恨，并毫无理由地直指向眼前这个人。
“希望你以后少和杰杰接触。”郭森终于说了出来。
“为什么？”
“杰杰不是你可以照顾的人。”
俞单笑了一声。
“没什么好笑，因为你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家伙。”郭森平日的好风度只要在杰杰的事情面前就荡然无存，成了一个热血傻瓜。
“你这么专横，难怪杰杰反感你。”俞单不紧不慢。
“你！”郭森只觉得血一下子全涌上头，他握紧了拳头，盯着俞单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杰杰有选择自己朋友的权利，要不要和我做朋友也由他自己决定。”俞单显然已经开始厌烦和这样的郭森继续交谈，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你的监护人周昱林因为有猥亵男童被起诉在心理学界臭名昭著。我不管你是什么样人，总之有这样的家庭背景，我请你离杰杰远点，你不适合成为他的朋友。”没有咒骂没有怒气，然而郭森的话却让俞单回过头……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和后山上哪个歌唱的少年——一样毫无表情的脸。
但那只是一瞬间，等郭森从这张脸造成的恍惚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俞单又回复到之前的模样，她微微一笑：“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杰杰，不……是深爱着他？”
俞单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却重重地敲击着郭森的每一个根大脑神经，郭森的手不自觉紧握了握，两眼直勾勾地瞪着俞单纤细的脖子，此刻他真有卡死眼前这个人的冲动，她实在太碍眼了！但郭森毕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优等生，他知道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怒气，但是……事关杰杰，再好的涵养也会荡然无存，于是在激烈的矛盾之中，郭森说出了一句会让他自己后悔一辈子的话：“杰杰只需要我一个人。”
盛夏的马路泛着刺眼的白光，散发着柏油融化的气味，蝉在树上聒噪个不停，但这样的午后，却让人有种异常安心的感觉，伏在凉席上凝视着窗外泛着金光的一片绿意，便是昏昏欲睡的时刻。但这样的安逸却丝毫没有缓和路边的这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一个继续微笑，一个怒不可遏。胜负似乎已经决定，然而……胜利者却没有按理出牌伸出獠牙，而是意外的举起了橄榄枝。
“你不用这么敏感，对于同志，我的态度是不支持也不反对，这是个人的选择问题，与我毫无关系，你大可继续爱着你的杰杰，而我也要继续与杰杰做朋友。”
“我不是同志。”郭森冷冷地回答。
俞单诧异地看着郭森。
“我对杰杰不是那种感情。”
“不是那种感情，那是哪种感情？”俞单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淡淡的不屑。
“不关你的事情，总之你滚远点就可以了！”郭森开始激动起来。
“既然你只习惯单方面的谈话方式，那么我不打算和你继续下去，我只奉劝你一句，你能控制的只有你自己而已，你再去试图控制杰杰，只会让他彻底讨厌你。”俞单说完转身走了根本连反驳的机会也没留给郭森。

郭森刚走进杰杰的公寓，沙发上的杰杰马上站起身，大声说：“1号，你对单单姐姐说了什么？”
郭森有些不耐烦地别过脸去。
杰杰一把揪住郭森的袖子，嚷道：“你倒说话啊，你没惹单单姐姐生气吧，你……”
“够了。”不等杰杰把话说完，郭森大吼一声，把杰杰吓得往后一退，满眼惊惧地看着他。“单单姐姐，单单姐姐，你叫够没有，你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吗？就这样冒失地去结交朋友！”
“1号你怎么了……”
“你知道那家伙为什么转学到这里吗？”郭森一把甩开杰杰的手。
“她说是因为监护人工作的问题。”
“她还算诚实啊！”郭森嘲讽地说，“什么工作的问题，她的监护人周昱林因为被起诉，虽然最后因为证据不足没被判罪，但在原来的城市呆不下去才躲到L市的！”郭森喘着粗气，一边解开扣得衬衣的领口。
“那又怎么样，不是没判罪嘛，他一定是清白的。”杰杰嘟囔着。
郭森终于忍不住，一把握住杰杰的肩膀：“是你逼我说出来的，你知道是什么罪吗？猥亵男童，猥亵男童！你懂了吧！”
杰杰大大眸子颤抖着，看着郭森眼睛里的痛苦与愤怒交织起来的火焰……
“你还想去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吗？”郭森松开了杰杰。
杰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懵了。
“杰杰……”看着杰杰被吓到说不出话来，郭森开始后悔把事情说到这个地步，他走到杰杰身边，想抱抱他——“啪。”伸过去的手却被杰杰打开，“杰杰……”
“我讨厌你，你走开！我不要看到你！”杰杰抬起头泪流满面地朝郭森咆哮着，“单单姐姐的监护人才不会是那样的人，你骗我，你骗我！你居然用这么恶心的话来伤害单单姐姐，你走开……你走开……”杰杰使劲捶打着郭森，用力推开他，往楼上冲去。
“杰杰……”看着杰杰这样，郭森的声音也哽咽了。
杰杰却奔向再也听不到他声音的地方。

以前和杰杰也起过一些小摩擦，但每次被自己哄着哄着，杰杰就会对自己再次展开笑颜，杰杰是个温柔的男生，虽然任性但却并不小心眼，这个自己比谁都明白，反倒是自己，经常在杰杰面前耍脾气，一点也不成熟，杰杰还是包容着这样的自己，呆在杰杰身边有种发自内心的自然亲切之感——因为自己可以做一个并不完美的强者。但这一次，好象有些不同了，杰杰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依靠，虽然这个依靠非常恶劣，但是杰杰却是意外的喜欢了，于是这样的自己恐怕是要被抛下了……郭森坐在榕树下，缓缓睁开眼睛……这寂静的后山，真是一个让人尽情体会心情的地方，但是……这份惆怅的心情却也在不经意被一点点释放，到最后……简直悲哀起来。郭森没有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不接他电话也就算了，为了躲开自己，杰杰竟然离开了公寓，完全没有消息，要不是张妈看着他每天往公寓跑实在看不过去，才偷偷告诉他，杰杰现在住在表姐家，可是张妈不肯说出杰杰表姐家的住址。郭森一把捂住脸，这就是所谓的失魂落魄吧，这几天，他吃不下饭，看不了书，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是那天杰杰满是泪水的脸，还有那在耳边不断重复的话：你走开，你走开！杰杰，我走开真的比较好吗？郭森的指缝浸渍出一丝湿润，也许这就是爱吧，郭森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看到楼下的郭森，俞单似乎并不吃惊，背着书包她走到郭森面前。
“你……你知道杰杰现在住哪里吗？”郭森直奔主题，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和这个女人周旋。
“知道。”郭森一怔，虽然他正是认为杰杰会和俞单联系才来找俞单打听情况，可是当从俞单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抽痛了一下，他深深吸了口气，好让自己不至于脆弱到在这个女人面前哭出来，“那么，拜托你告诉我。”
俞单看了看郭森，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可以，但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对杰杰到底是什么感情？”
郭森惊异地看着俞单，但这次他没有犹豫，而是非常坚定地说：“我喜欢杰杰，我想占有他。你满意了吗？”
俞单苍白的脸上并没有露出胜利者应有的得意，而显得有些怪异，象是吃惊又象是受了什么刺激陷入一种呆滞状态。
“你满意了吗？”郭森自虐般地又重复了一句。
俞单一楞，她抬眼直视郭森，却被郭森满眼的焦灼给烫着一般慌忙收回视线。
“你倒是说话。”已经豁出去的郭森不耐烦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杰杰你的心情，也许杰杰也喜欢着你。”俞单回答。
“哼。”郭森轻哼了一声，“杰杰不是同志，他有喜欢的人。”
俞单再次望向郭森，这次她看到的是一种了然的苦闷和受伤。
“从我认识杰杰开始他就告诉过我他喜欢着他的表姐。虽然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但至少杰杰一直是以女性为对象的，而我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你懂了吧？你揭我的伤疤也过瘾了，快带我去找杰……”郭森没能把话说完，因为……一双手正轻轻抚摩着他的脸颊，目光交错间,俞单说了声，“真可怜……”
“啪。”郭森用力扫开俞单的手，“用不着你可怜我。我只要守在杰杰身边，看他好好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你刚才不是说你……想占有杰杰吗？你应该知道占有是什么意思吧。”此刻的俞单脸上洋溢一种邪恶，更确切地说是一种妖异的笑容。
“你……”
“你对杰杰没有过欲望吗？”
意识到自己被对方一步步拖到失控的边缘，郭森强行抑制住内心被俞单激起的躁动和不安，冷冷地回答：“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变态吗？”
“变态？呵呵。”俞单突然张狂地大笑起来，笑得郭森浑身不自在，“对自己喜欢的人产生欲望，想亲近他，你把这叫做变态？我看你才是个虚伪透顶的家伙。”俞单鄙视地扫了一眼郭森，转身准备走。
“你站住！”
“干吗？”
“你为什么老要我承认这，承认那，你居心何在，你到底要什么？”郭森的声音在颤抖，恼羞成怒之下他觉得自己真是可悲，为什么非得被这个女人逼到这种地步……
“1号，其实逼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一直在害怕承认自己的感情，而我……不过是……想给你提供善意的帮助。”
这个女生每次都会让自己从云端坠入低谷然后在自己以为彻底完蛋的时候又伸手拉自己一把，她真的是把玩弄人心当作一种游戏吧。此刻郭森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会尽我所能帮你追杰杰的。”俞单灿烂地笑着。
“……为什么。”郭森一脸的茫然。
“因为只有你才能够给杰杰幸福。”俞单说。
“……”看着郭森一脸的迷惑。俞单继续说：“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杰杰的一切都指向这个答案，而且我看得出杰杰比你想象的要在乎你。而你要做的只是让杰杰自己去体会到这种心情。”
“我不觉得这件事情需要你来插手。”郭森还在挣扎。
“不让我帮忙，我就来拆你的台。”俞单咧了咧嘴。
“你……”
“对我而言，这是一次很好的课程。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当然在这之前也请你端正你的态度，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你的假想敌人，而是你的同盟军了。”俞单朝郭森伸出手。
郭森看了看俞单又看了看她的手，犹豫间，已经被俞单握住了。
“只是守护永远走不到最接近的地方，有时候伤害更能够让一个人刻骨铭心，就象这次，杰杰虽然避开你，但另外一方面他也会尝到没有你陪伴的孤独。所以郭森，这其实是个很好的开始，你应该借此彻底改变你和杰杰之间的关系，即使是一种强制性的改变。”
“听你的话，你倒象个老手。”
“老手算不上，只是有些研究。”
“研究？”郭森冷笑了一声。
“你吻过杰杰吗？”
郭森的脸隐约间泛起了一丝红潮，虽然他在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因为俞单说的话而有所动摇，但木讷的他并不懂得如何掩饰。
“没有？那么有想过吗？”
郭森狠狠瞪了俞单一眼想用眼神制止她的胡闹，但是却被俞单一脸的认真看得有些心虚，慌张得赶忙低下眉眼。
“真是意外的纯情呢,那么初吻是打算留到杰杰觉悟那天吗?”俞单笑眯眯地说。
“罗嗦！你快带我去找杰杰，别在这里和我说些有的没的，我不爱听。”
“少年的洁癖？恩……”俞单突然走到郭森面前，近到几乎要撞到郭森的鼻子，郭森不自觉往后一退。
“这样吧，作为我帮你追杰杰的谢礼，把你的初吻给我吧。”俞单依旧是不变的笑容。
“你！”郭森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秋秋会差点和这个女人干架。
“呵呵，瞧你认真的，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过……昱林哥哥说过,一个潮湿的吻可以融化一个人的心，看来你要学的东西还真不少了。”俞单认真地说。
“……”
“好了，走吧，我带你去找杰杰。”俞单收起刚才的戏谑表情，向郭森点头示意，径直朝西边走去。看着俞单的背影，原本希望早点见到杰杰的迫切心情此刻变得阴晴不定，明明知道来者不善，但郭0森很清楚已经无法阻止眼前这个人一点点侵入到他与杰杰之间那个——曾经一度再单纯不过的世界。




第九章
好一阵瓢泼大雨，把上体育课的学生们浇了个措手不及，正当大家作鸟兽散的慌乱时刻，杰杰正一脸不高兴地坐在车后座里，看着窗外。
“把玻璃放上来吧，小心被雨飘着了，会着凉的。”郭森透过观后镜对杰杰说着，一边转动着方向盘。
沉默。
“杰杰……”郭森的语气里几乎带着乞求了。
沉默。
“你气还没消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到了这个份上，郭森自己也开始觉得自己的话很多余，于是放弃似的住了口。
继续沉默。
开始沉默。
沉默持续了五分钟。
“以后你打算好好和单单姐姐相处了吗？”虽然是疑问句，从杰杰的嘴里却是带着叹号说出来的。
郭森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句“当然。”
又一阵沉默。
“1号……”
“恩？”
“你闻到了吗？”
“花香吗？桂花已经开了，哪天带你去看看吧。”
“不，我说的是这雨天的味道。你知道吗？1号，其实我讨厌下雨呢，但是我却喜欢这潮湿的气味，因为……只有在这样的破天气街上才会安静下来，变得和家里一样冷清。”
“杰杰……”
“我需要朋友，1号，有你一个人……是不够的。”透过观后镜，郭森看到车后的杰杰遮住了脸。
在俞单的带领下，郭森终于找到了杰杰。意外的，杰杰并没有对郭森发火，但也没有和郭森回去的意思。僵持不下，最后俞单搂着杰杰的肩膀小声的说了几句，杰杰才坐上了回家的汽车。俞单对杰杰说了什么，郭森不知道，但对于杰杰最后因为俞单才愿意跟他回家，郭森却是早有觉悟，虽然被强烈的挫折感弄到坐立不安，但是郭森明白针对俞单，抵触或者是排斥只会起反作用，现在只能祈祷这个女人不是一个真正的恶人。
“你是怎么劝说杰杰跟我回去的？”隔天上午，课间操的时候，郭森拨通了俞单的电话。
“我对他说，你因为想他三天没进食。”电话那头的声音波澜不兴。
“原来……”
“我说过了，杰杰并非真生你的气，他只是用这种方式逼你接受我的存在。”俞单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在忙别的事情。
“你在忙？那就这样吧，其实我……我……只是想对你说声谢谢。”俞单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表情，郭森真是要喊菩萨保佑了，从来都一是一，二是二的郭森，第一次觉得谢字这么难启齿，这种尴尬心情连他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可能还是因为之前自己态度过于恶劣的缘故。
“哦。”那头的回应简单得让郭森一时摸不清状况。
“那么……”
“有事再联系，再见。”
“嘟……嘟……嘟……”看着被切断的电话，郭森有种甩东西的冲动，为什么最近自己老被人耍态度，真是让人非常不爽！

因为是端午节，郭森和张妈一起给杰杰包了十二种口味的粽子，结果杰杰连一个都没吃完就嚷着撑不下了。看着杰杰的食量越来越小，郭森忧心忡忡。
“1号你在想谁呢，想得这么入神啊。”杰杰站在厨房门口撅着嘴问。
“想这些粽子呗，扔掉太可惜了。”郭森拣了拣锅里的粽子。
杰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你在看什么书？”郭森注意到杰杰手中拿着书，看上去花哨得很。
“漫画啊。”杰杰说。
“看来又是你那单单姐姐介绍的好东西吧。”
“1号，你说话不要老带刺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说的是真心话啊。”郭森闷闷地说。
“哼。”杰杰转身不理睬他了。
“其实我原本还打算向你借着看看。”郭森毕竟是个高智商儿童。
“是吗？”杰杰一听这话果然来精神了，蹦到郭森面前把书摊开给他看，“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呢，里面的主人公小张很神秘，看完四本了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人，好象是神仙但又和妖怪关系很好的样子。”
“神仙？妖怪？神话故事？”郭森被杰杰说得一头雾水。
“说不上来，算吧，可是里面的奇异现象看起来又那么普通，呼风唤雨就好象我们下一盘棋，唱一歌那么平常的事情……哎呀，我和你说不明白，总之很好看呢，我先把前三本借给你吧。”杰杰说着就要上楼去拿书。
“别急，别急，等你看完再一起给我吧，我喜欢看完结了的东西。”郭森为自己捏把冷汗，他可没真想去看那牢什子毫无半点价值的精神垃圾——“漫画”。

“杰杰……”郭森轻轻唤了句，回答他的是杰杰有些沉闷的呼吸声，他睡得正熟。郭森把电视关了，小心翼翼地把杰杰篡在手里的漫画拿放到桌上，然后一把把杰杰横抱起来，往楼上走去。
真是太轻了，杰杰胃口越来越差，身体只会虚弱下去，那他的病……郭森不愿想下去，看着杰杰娇小的肩膀和颈项，他觉得很心痛，把杰杰的头紧紧窝在自己怀里，郭森深深吸了口气，鼻间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奶香，杰杰每晚都要用牛奶洗澡，这是他妈妈要求的，郭森一直不明白原由，但是现在他似乎有些懂了，抱着杰杰的手掌触摸到的肌肤柔嫩到好象一压就会破掉，这让郭森不自觉放松了力道，生怕伤到杰杰，但在退缩的同时，却又想有更多的接近，想用自己的手臂，自己的指尖，自己的皮肤贴近这昏睡的人儿，感受他身体的热度，让这热度一点点传递在自己身上，然后……燃烧。意识到自己有了反应，郭森赶忙把杰杰放到床上，那热意弥散的空间仿佛瞬间被撕裂，微微喘息着的郭森，此刻深深凝望着杰杰发红的唇。
“一个潮湿的吻可以融化一个人的心。”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那个女人说的话，可是……在这种时候他满脑子充斥着的却只有这一句话……就好象魔女的诅咒，一步步教唆着，蛊惑着，他开始动摇，变得渴望，眼看着原本单纯的心情一点点地变了质。
关上门，郭森一把靠在门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是天气的关系还是什么……身体里翻涌着一股股潮热，叫人喘不过气来，紧闭的双眼里却是一片旖旎……关于杰杰的一切。郭森解开衣领，想让新鲜的空气稀释一下自己浑身的燥热，看来还是去洗个澡吧，郭森放弃似的这么想。
在秋生阳看来，郭森是个和性爱完全搭不上关系的人。虽然正值青春萌动，朝气蓬勃的十九岁，郭森给人的感觉总是端正、干净，无欲无求，甚至有些冷漠。秋生阳曾经这样评价他，在这个世界上，郭森在乎的只有两样东西，其一是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这也是郭森父母的期望，至于另外一样，虽然秋生阳死也不会说出来，但内心却不得不承认，那就是杰杰。在认识杰杰以前，郭森给人的感觉总是彬彬有礼却充满距离感，从来不和别人牵扯上工作学习以外的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郭森是个封闭、寡群的人，相反他周围聚集着很多和他同样优秀的人，但这种联系与其说是友情不如说是一种“崇拜”，因为羡慕所以期盼靠近，即使郭森在自己周围画定了一条清晰的分界线，使他们无法真正走入到郭森的内心世界中，但他们并不在乎，因为人在交往过程中通常只选择和两种人作为对象，比自己强或者比自己弱的人。而郭森在他们眼中是绝对的强，而强意味着差距，而差距指向安逸。于是这样的郭森在大家眼里慢慢陌生化，简单化，到最后简直成了优秀和完美的代名词，空洞且遥不可及。但，这并非郭森的全部真实。
那是刚进初中的时候，为了找存折交学费，郭森无意中在父母的卧室里发现了一套光碟。看着那些露骨的封面，聪明的郭森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然而他却没有把光碟放回去，而是把门反锁上，打开了影碟机。对于一个还没有遗精过的少年，光碟中的画面简直匪夷所思，他没有想到衣冠楚楚的大人们原来可以在床上做到这种地步。那种事情做起来是什么感觉？痛苦吗，舒服吗，还是饥渴得不到满足？就是这样一种好奇的心情驱使郭森解开了裤头，第一次揉搓自己。
事后，光碟被原封不动放回原处，甚至连摆放的顺序和角度都和原来一样，郭森关上柜门，从此再没有打开过。秋生阳拿A片来诱惑郭森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郭森拒绝了秋生阳的邀约，因为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学会了控制欲望。执着性爱只会让人变得愚蠢，被欲望驱使只会使人变得盲目，十九岁的郭森透着和他年纪完全不符的老成。
然而现在……禁区的封条似乎被人强制性的拨动了，让郭森手足无措的是，此刻他所感受到的不只是慌乱，还有一丝小小的幸福。那种渴望与人亲密，渴望碰触，想要占有的心情——撩拨着他的心，明明知道这是一种危险的讯号，却还是沉醉其中……长年来的自控似乎产生了一种自我催眠的效果，让郭森自认为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但当他感受着此时此刻内心深处持续的悸动，还有身体里奔涌着呼之欲出的欲望之潮，郭森渐渐意识到，所谓强大自制力的背面也许对应着更为强烈的欲望。而自己一直害怕着——将这一切释放的不堪后果。
无论那欲望是新生还是苏醒，总之对于郭森来说都是灾难性的，心虚的他甚至不敢去直视杰杰的眼睛，生怕被人看透他内心赤裸裸的遐想，但在同时，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接触着杰杰的身体，虽然对这样的自己充满厌恶，但是他还是无法遏止自己的冲动，等自己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在抚摩着杰杰纤细的脖子，可怜的杰杰就这样被大灰狼吃尽豆腐。越是靠近越是无法控制的想去碰触，以为可以通过碰触缓解心中的饥饿感，却不想肌肤与肌肤的贴近只会具化想象，于是欲望象发酵一般膨胀着，抚摩已经无法满足自己，想要更多……郭森开始疏远杰杰，因为他知道杰杰没有办法承受——他强烈的欲望。
已经有两天没有见杰杰了，这对于郭森来说已经到了极限，即使害怕着自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但郭森还是无法阻止自己来到杰杰家门口。一进门，杰杰正低着头看书，颀长的颈项，雪白的弧度，一直延伸下去……郭森低声清了清嗓子，杰杰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仍旧聚精会神盯着书页，摆放在沙发上的脚有些不自然的摩挲着，郭森突然觉得杰杰的脸似乎在微微发红，他赶忙走过去：“杰杰，你哪里不舒服吗？”
“啪。”书掉在了地上，杰杰大大的眼睛望着郭森，显得有些湿润发红，脸刷的一下子变成猪肝色，“1号……”杰杰怯怯地说，声音在颤抖。
“杰杰你怎么了？”郭森赶忙去摸杰杰的额头，看他发烧没。
“我……我没事，我……我要上楼去了。”杰杰慌慌张张的站起来，一脚踩踏在掉在地板上的书面上，他看了看郭森，又看了看书，好象在犹豫是不是要捡起来，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很忧郁。郭森见状弯下腰拾起书，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就被杰杰一把抢了过去，“杰杰……”
“我去洗澡呢。”杰杰抱着那本书冲上了楼梯。

这个该死的俞单，一定又介绍什么奇怪的书给杰杰看了，靠。郭森一肚子气地坐在沙发上按着遥控器，哗哗的水声隐隐约约传过来，郭森朝那个方向静静看了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行，一定得看看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俞单那家伙太诡异了！郭森站起身朝楼上走去。
“他强吮着他的舌头，不愿意放过他任何的一次呼吸和啜泣，逼他吞咽着自己口中的唾沫让他感到刺痛般的战栗。他捧着他的头，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想缩回去的舌头紧紧地吸在自己的口中，用自己的口腔濡湿他的全部。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是单纯地想靠近进他，于是自然地，他的身体紧紧合上了他的每一部分；就是单纯地想让他感觉到自己，于是很快地，他的舌头已经伸进了他的嘴里，开始猛烈的吮吸。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让他看着自己，于是他的手开始在他身上焦躁的抚弄，眼中的他渐渐露出迷乱的神情，这让他激情到差点咬住他细嫩的脖子。为什么……为什么……这样难以自制，原来……原来都是那里在作祟，自己那已经火热得即将冲出来的东西正在颤抖，它蛊惑着自己去碰触他，它命令自己去揉搓他，它带领他去感受他。他真的好软，自己坚硬的部位碰触到他的时候就象一块伤人的烙铁，会伤着他的，但没有办法……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了，白色的液体一个劲地喷洒着，污染了他的温热的身体，象岩浆一样滚烫地灼烧着他的肌肤。这样的自己好孤单，想要更多，想要什么……他不知道！凭着直觉，他只能用身体不断摩擦着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和自慰不一样，他想要的就在面前，然而他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如何来发泄，即使射精了，他的热块却丝毫不能平静，好难受…… ”

“碰！”那原本藏在枕头下的书被狠狠扣在了桌面上，郭森的脸扭曲着，抽吸着的怒气，他用力克制才没有冲到浴室里面质问杰杰，他……他怎么可以去看这些东西，他纯洁无垢的小天使怎么能被这种东西玷污！一定是那个俞单，一定是她，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邪恶，一想到俞单郭森顿时充满无力感，他倒在床上，紧紧抱住头，真希望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1号……1号……”杰杰正用那双盈盈的大眼睛凝视着自己，为什么那棕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安，杰杰……我的杰杰……郭森伸出手在杰杰的下颚轻轻摩挲着……
“1号呢，对不起，这本书。”杰杰紧咬着嘴唇嗫嚅着。
一看到那本书，郭森马上从迷朦中惊醒过来，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但马上爆发了怒气：“你看的是什么书？是俞单带你去买的吧？”
突然被郭森怒斥，杰杰吓得倒退了一步，“不是呢。”
“你还不承认吗？杰杰你越来越不乖了，都是那个俞单把你带坏了。”郭森的口气让杰杰皱起了眉，他嘟着嘴转过身去，面向着书桌。
“我现在就去跟她问个明白。”郭森紧咬不放。
“你讨厌啦。”杰杰的声音开始颤抖，郭森停住了，他知道杰杰只怕又被自己惹哭了，一想到杰杰流泪的样子，郭森的怒气就象被冷水瞬间浇灭了一般，他沉默了。
“这不是买的，是单单姐姐写的。”杰杰委屈着一张小脸地说。
“什么？”郭森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也不知道啦，她今天下午对我说她写过一些小说，想叫我帮着看看提点意见，我不知道是这种内容呢，开始我也非常不好意思看呢，可是看着看着就被……”杰杰没有说完，怯怯地看着郭森。
“她是个黄色小说写手？”郭森只觉得一阵眩晕，这个俞单到底要给自己多少次“惊喜”才算个头，他的神经经不起这个折腾了。
“单单姐姐的小说很朴实呢，没有华丽的辞藻，但是很有代入感，刚才我完全沉浸在里面了。”
“真是……”原本还想说什么的郭森欲言又止，因为他能够体会杰杰所说的，刚刚只是看了那么一小段，他已经被……自己出离的愤怒，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愿意杰杰去接触这些东西，但更重要的是……自己被撩拨起来的欲望，无从宣泄……他只能用咆哮来代替想要强吻杰杰的冲动。
“看来你的单单姐姐经验很丰富。”郭森本以为会遭到杰杰的反驳，然而意外的，只换来杰杰幽幽的凝望，那是一种久违的忧郁表情。看着这样的杰杰，郭森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嘟……”“嘟……”“嘟……”
“喂。”
“是我。”
“有什么事情？”
“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有吧。”
“那我五点到你宿舍楼下。”
“行。”
郭森挂断了电话，凝视着桌面躺着的从杰杰那里缴来的黄色书刊。
“缓缓地，静静地，耳边回响着溪水流过的声音，虽然清脆空灵，但现在他更想被另一种情绪包围，于是他按下了身边的CD机》》键。伸展开四肢，他聆听着：
　　 说不上为什么
　　 我变得很主动
　　 若爱上一个人
　　 什么都会值得去做
　　 我想大声宣布
　　 对你依依不舍
　　 连隔壁邻居都猜到我现在的感受
　　 河边的风
　　 在吹着头发飘动
　　 牵着你的手
　　 一阵莫名感动
　　 我想带你回我外婆家
　　 一起看日落
　　 一直到我们都睡着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我想带你骑单车
　　 我想和你看棒球
　　 想这样没担忧唱着歌
　　 一直走
　　 "游佑？"
　　 "想我了吗？"
　　 "恩！"
　　 "这次很老实呢。一定又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怎么会，我在想幸亏自己一直不能’高潮’，要不害的人就多了，那我走得也不安心啊。
　　 "这个时候还这么色啊。"
　　 "我只看到你才色啦！"
　　 "游佑……"
　　 "什么……"
　　 "愿意和我一起吗？"
　　 "……"
　　 "和我走好吗？"
　　 "好！"
　　 "真的……"
　　 "你去哪我就去哪，永远不分开！"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
　　 你靠着我的肩膀
　　 你在我胸口睡着
　　 象这样的生活
　　 我爱你
　　 你爱我
　　 想 简 简 单 单 爱~~~~~
　　 想 简 简 单 单 爱~~~~~
　　 我想就这样……”

身体淫乱却有着一颗比谁都要纯真的心灵，这样的少年在付出一颗真心之后所换得的却只是一个懦弱者的背影，但在最后——死亡成全了他们的爱情，也许这很理想化，但……郭森合上这本书。虽然文字粗糙，结构凌乱，但是透过人物郭森似乎看到一个自虐的心灵，渴望着被刺痛，被折磨，拼命想要证明着什么，又害怕得只想逃避，于是在反复中品尝疼痛，只为让一切显得稍稍真实一些。想到这里郭森忽然意识到俞单是个没有痛觉的人，普通人是无法体会她所承受的一切的，就象这本小说，算是个爱情故事吧，但作者却对叙事、结构，甚至是情节毫不关心，她想要表达的似乎只是一种心情，虽然无法洞悉她的心理状态，但是郭森多少能够体会她的情绪，流动的癫狂和无尽的酸楚。想着这些的郭森似乎对俞单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第十章

习吻

习 吻
地平线上的太阳，有一半已经沉入地下，屋顶、街道、灌木、电杆全部镶上了一层橘黄色的光，显得分外柔和而静逸。空气里浮动着夏天独有的热气，夹杂着日间残留下的尘嚣。这个时候，人影稀疏的道路尽头走来一个人。即使是夕阳，依然有些晃眼，郭森下意识的用手挡在额前，因为是逆光的方向，只能依稀看到被夕阳勾勒出来的瘦削身影，颀长的身形，挺拔的姿态……来人朝着郭森所在的方向缓缓走来，步伐不大显得有些庸懒，突然那人好象看到什么停住了，这个时候郭森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你很守时。”郭森朝站在对面的俞单说。
俞单微微一笑。
“不早了，我们去外面餐厅吃点东西，我有些话想对你说。”郭森继续说道。
“不用了，你有什么话直说吧。”俞单回答。
“在这里？”郭森环视了一下周围，有些尴尬地说，“不太方便。”
“那就去我宿舍。”俞单说完，就掏出钥匙，朝楼道走去。
看着俞单的背影，郭森内心充满疑惑。这个俞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多少能够体会，杰杰和秋秋为什么会把俞单错认为男生，因为直到刚才，那慢步在夕阳中的身影，郭森一直以为是个陌生的男子，直到看到对方的脸，他才晃过神来意识到是俞单。这样的俞单让郭森感到不快，在她身上缺乏女人应有的阴柔之态，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洒脱干练，尤其是她的眼神，完全没有女性的灵动和妩媚，更别提什么羞涩和矜持，她的视线从来不会拐弯，就好象要一直射到你的心底，让人浑身不自在。但这目光却并不犀利，而是带着倦意，仿佛一种在看透人心之后的无谓心态，这让俞单看上去竟然透着一股子成年男子的不羁和深沉……
“那么，是什么事情呢？”郭森被俞单突然放大的脸孔吓到倒抽了一口凉气，环顾四周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俞单的寝室。
“你好象在发呆。”俞单提起一把椅子，坐在郭森面前说道。
郭森抚了抚额发，慌忙转变话题：“那本小说是你写的？”
“被你看到啦？”俞单了然一笑。
“这次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你知道吗？杰杰心脏不好，不能承受过多的刺激。”郭森的语气很平和，他不想在俞单面前表现太多情绪，他害怕被俞单窥探内心，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个人对于人心有着一种可怕的洞察力。
“这就是你一直没对他出手的原因？”俞单说完，拿起桌上的红茶饮料喝了一口。
“……”可怜的郭森一脸铁青的站在那里，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无从说起。俞单总是把事情引向这个地步，极端而目标明确，似乎一切早就清晰地存在着只等待发生一般。她将自己对杰杰的情感抽丝拨茧，貌似还原出真相，然而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实的，郭森有种被诱导和教唆的感觉，现在的自己与其说是自己更象是在模仿俞单心中的郭森。想到这里的郭森没再被轻易的挑拨，而是从慌乱中逐渐冷静下来。“你喜欢写什么是你的事情，但请不要再把类似的东西给杰杰看。”
“其实那小说是我专门为杰杰写的，当然要给他看。”俞单看着郭森继续说，“杰杰不可能永远单纯下去，他应该得到爱，如果你不能给他，那么就让其他人给予他。你不能太自私。”
郭森沉默了。
“他不可能永远做你的小天使。”俞单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本子，“这是我新写的，正准备给他，你要不要先过目。”
原本想拒绝的郭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接住了俞单手中的书。
“我写的东西你应该看过了吧，你的看法是？”看着郭森一脸的生硬，俞单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很色情。”
“中肯的评价。”俞单微笑着，转过身面向郭森，“那么，看的时候，你有没有勃起？”
原本在翻弄着书页的郭森一把合上了书，瞪大眼睛，用一种吃惊、恼怒还带着点心虚的目光--看着俞单，“你……”
“我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让看的人仅仅从字面就能够体会到高潮的感觉。”俞单看着两颊开始微微泛红的郭森尴尬的转过头去，紧接着道“看样子，效果还不坏。”
“你这是在诱惑我吗？”郭森无法再忍耐了，把一直憋闷在胸口的怨气一骨脑释放出来。自从这个女人闯入到杰杰和自己之间，自从她发现自己对杰杰抱着一种强烈的情感，她所做的一切总是围绕着性，围绕着欲望，简直好象是在故意炫耀她的成熟和经验丰富，然后--用来嘲笑自己的幼稚，怜悯杰杰的纯情，靠！傲慢也有个限度。“可惜，我对你没兴趣。”郭森的目光中尽是鄙夷，说完转身就走。
“呵呵。”一阵隐忍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铁了心的郭森不打算理会，径直朝门口走去，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肩膀被人拉住了。
“你放手。”郭森低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