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评] 《大街/The Street》：100%正常

“老子100%正常！”大叔对着他的工友TOM同志吼道。

“一般男的50%正常，就你特别，100%正常？知道吗？那才叫不正常。”TOM同志一个晴空霹雳，大叔顿时五雷轰顶。

“你以为男的分3种，100%直的100%同志和男女通吃的？其实人人都是双，偏重不同而已。很容易认出那些对男人感兴趣的，就因为他们总说：老子100%正常。”TOM同志开始深度心理分析，大叔却蜷在床上开始流泪，这泪一出来就再也擦不干了。

大叔一定是深深觉得委屈了，肯定在心里问着他的上帝：这世上正常的人多得数也数不清杀也杀不完，您两眼一闭随手一扔我就能掉进那堆正常人里，您老何必花那个心思把我捏得和别人不一样呢？我老老实实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求出人头地大富大贵，只想做个正正常常的男人，怎么就不让呢？。。。苍天弄人，何须理由？好吧，既然命已注定，运，就由我自己走吧。TOM开始安慰在柜子里藏了四十多年都快发霉的大叔，轻拍着他的胸口，然后，就这么顺理成章了；再然后，大叔第一次露着开怀的笑在同志吧里疯得像个毛小子；最后，厕所里被人劫了财，工资手表都抢了，脑门也开了花，流出来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血，更像是被狗血淋了头，至此便灾星当照，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下。。。

58分钟的片长，将同影中似乎不可或缺的恋爱渲染，情感跋涉，愁思离别统统风卷残云了。同样的题材，没有《情非寻常》《人生第二杆》那样浓情蜜意精雕细琢，简练的电影语言浓缩了舞台和叙事，一浪接一浪的冲突，一环扣一环的事端，谋篇布局简洁畅快，无心于搓粉滴酥的感情戏，不枝不蔓中裁剪出了一部聚焦小人物挣扎的现实主义作品，触手可及的真实，直指人心的凄凉，这58分钟仿佛有些耀眼。

妻子追问着工资和手表，大叔只能不断地用谎言修复谎言，用逃避掩饰逃避。纸终究包不住火，欺骗筑起的围墙危如累卵，手表一案告破，便势如破竹般将这早已摇摇欲坠的生活撞得人仰马翻。儿子收到那则有关老爸是同性恋的短信后，大叔的的人生彻底溃败。发信人就是警察的儿子，这警察在车里对大叔循循善诱，要他为手表一案出庭作证，大叔怎肯铤而走险因此出柜，警察一番话语仿佛还能体恤深柜同志们的难言之隐，怎料他背后竟是一副三八嘴脸。茶余饭后拿同志当笑料甜点，甚至不避忌孩子，更将大叔从健身房排挤出去，这类小强见缝就钻，无处不在地骚扰，整个社会就在他们虾跳猫啼的兴风作浪中不断降着格。苦了大叔，不得不面对向妻子出柜的僵局，而最为凄惨的就是，拮据不堪无路可退的生活竟解了这个无解之局，满怀萧瑟。

手表失窃事件升级为手机短信事件后家庭纷争也进入白热化，原本只和妻子扯得上关系的出轨行为现在却重伤了儿子的心，更致命的是大叔隐隐感到他将要看到他最不愿看到的事了。一向在母亲宠爱下柔柔弱弱的儿子，因为这条短信竟会一时完全失去理智，发狂一般将同学往死里打，简直像个歇斯底里杀红了眼的暴徒。这还是原来的那个儿子？这仅仅是欲雪家父之仇？究竟是什么让儿子疯狂了？他在自己卧室满墙肌肉男的围绕中望着老爸说道：“我100%正常。”这黑色幽默的一幕，无疑在老爸心头夯夯实实地劈了一斧，《大街》也因此而意义非凡。最终焦头烂额的大叔算是息事宁人了，可这同志问题远远没有被解决，影片没有因为事件的结束而放过大叔，继续借儿子向其发难，言虽终而哀不尽。。。真希望儿子不要再走上一条似直类弯的歧路。这一希望不就是影片的意义所在吗？它向所有刚刚步入社会还未开始经营生活的同志们贴出了告示：反面教材就摆在眼前了，前车之鉴，是否要重蹈大叔之覆辙，忘三思。

因为题材过于接近，还是想把它与《情非寻常》《人生第二杆》做个比较。《情》《人》两片背景都是富足家庭，生计问题不足挂齿，没有了生存压力、经济负担这些杂碎而小市民的内容，同志感情就自然而然地成为关注的核心。虽然身份、家庭这些社会问题才是影片的重中之重，否则他们也不会成为同影中的上乘之作，但感情的渲染和描摹才让电影更具观赏性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相较之下《大街》中那逼死人的生存现状却无情地把同志爱情挤出了视线，身处底层的老同志不可能卸下这肩上的担子，打一枪换一炮的工作、不稳定的收入不足以支撑一直一同两个家的负担。在一片狼藉中和妻子握手言和的结局与《情》《人》两片判若云泥，《情》《人》都走了，为爱情走了，为找回自己走了，大叔却留下了，这是无奈地向生活求饶，却也是一个男人于隐忍中顽强地挺起了腰板。大叔眼里时常含着泪，这铁打的汉子独自吞了多少苦水，怎会不从眼里溢出？《大街》的底层视角悲剧情怀更具现实主义气质，没有艺术手腕，没有商业元素，大巧之朴，以本然之态道尽了此类同志的心酸人生。

若说此片“无情”却更有情，情为画外之音，踏雪无痕。看到TOM和别人打情骂俏大叔嫉妒了，来势汹汹地质问，TOM先是开心，然后又失落“我回家都独自一人的，你不一样，老婆在家等着，我也嫉妒啊。”大叔一下泄了气，道歉连连。如果说已婚同志的日子不好过，单身同志也好不到哪里去。TOM显然不是那类亵玩感情的人，却缘何老大不小了还孤家寡人？那晚两人埋在红红的被窝里，大叔一手支着头看着TOM嚼薯片，这大概也是全片唯一的温馨画面，一边听着TOM说着往事：“我喜欢他，他喜欢我，可他不喜欢自己。”这段绕口令背后是个怎样的故事？每个人心中自有不同版本，但用两个字就能一语道破，失望。TOM最刻苦铭心的一段感情就挫败在一个最终选择躲进柜子里的伪直男身上，重创足以让他成为一个不再奢望长久爱情的人；圈中征战多年的老兵，打枪放炮见得多了，TOM早已不对圈子寄望，这是否引物连类了当下许多GAY的现状和心态？同志既然“无情”影片就不必纠缠，大叔提出散伙，TOM就说“再见”，抽刀断水，大叔一大杯威士忌下肚，再无笔墨。酒皆代泪，梦魂俱远的哀凉尽在景框之外。

爱因斯坦曾说：上帝不掷骰子。现在我们才知道，上帝只会掷骰子。万有引力无处不在，至今仍是个谜；同志们无处不在，至今还是个谜；是否人人都是双，至今依然是个谜。分门别类都成谜，何不祛除杂念将人类“统一”？没有直弯之分，没有男女之别，无贫富，无贵贱，无妍媸。是否要等到量子论和相对论开始拥吻，混沌的宇宙论开始统一，人与人才可以毫无顾忌100%地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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