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 明信片

本帖最后由 Miles 于 2011-7-28 02:11 编辑

本来说好这次欢快一点的，可是写着写着就。。。还好结局不错。。。而且并不是完全虚构的噢。。。

依然欢迎各位拍砖。。。

明信片

Miles

亲爱的羊毛衫，
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吧，真怀念高中大家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有点想你了。
                                                                                                                                                   小M

羊毛衫，
很想你啊，好久没见你了，越来越想你了。你呢，想我吗？
                                                                                                                                                   石头

杨毛衫，
那次毕业旅行很开心，大家以后再出来玩吧！
                                                                                                                                                   KK

   又是三张明信片，我大略地扫了一下内容，出自不同的人，不同的地方。翻过来，连明信片选择的风格都是各异的。我将这三张齐了齐，然后放在了一遍。这个月的第七封明信片。
以前的几张我也曾整理过，不过此刻已经不见了。我又在一大堆乱糟糟的信件中搜寻起来，一封，两封，接着是第三封。我轻轻地抚平明信片的褶皱，将落在上面的灰尘吹走，将折起的角落重新放下、压直，然后将它们和刚刚到的三封明信片放在一起。这些便是我这个月来反复着的动作。
最初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这些明信片。

三个星期前的今天，星期二，阴天。水汽很重，空气中隐约有灰烬的味道，在位于荒郊野外的校园，这似乎是常见的。我去取自己的信件。刚上完化学课，此时是离传达室最近的时候。踏过弯弯曲曲的石子路，绕过一个花坛，然后沿着水泥大道独自前行。很安静，早晨的校门口很安静，轻轻推开传达室虚掩着的的大门，上面挂着的生锈的铁索“吱嘎”了一下，把我吓了一跳。里面更是安静，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像是怕惊动了谁。光线很昏暗，恍然中，我仿佛听到了水滴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滴落在地板上。然后，我看到了它们。
它们被随意地丢弃在一排矮柜上，杂乱无章地，堆满灰尘地。它们不是快递，也不是挂号信，所以就被这么随随便便地丢弃在角落里。信件一个月清理一次，月初的信件还不是很多，我借着从窗户里透进的微弱的天光，匆匆地寻找起属于我自己的信件。
飞快地拿起一封后，粗略地浏览一遍后便扔在一边。小小的信封很轻，不过也会激起小小的灰尘。看着轻飘飘地飞起来的尘埃，小小的、密密的，心中不由得便是一阵酸楚。没有通知，没有人会来领取这些信件，它们就这么被遗弃了，遗弃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
就像我。
我这么想着。我就被这么扔在这座学校里了，没有人会想起我。因为没人会被提醒。
我不是挂号信。
我会写信给你的，无论你在哪里。记忆里有这么一个声音。我笑了笑，发现嘴角的弧度有点牵强。一遍快翻完了，我知道，不会找到我的信了，便在这时，我看见了一张明信片。很普通的一张明信片，背面印着北欧某处的风景。不知为什么，心微微跳动了下，迅速翻到有字的那面。

杨毛衫：
好不容易知道你在这所学校，大家关系这么好，你都不告诉我！有空记得常联系啊。
                                                                                                                                                   琪琪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那人姓杨吧，我这般想到。羊毛衫，杨毛衫，连我自己都没发现嘴角在何时咧开了。这小小的快乐迅速涌起，竟在不知不觉中将我心中小小的失落给填补了。好吧，羊毛衫，我又一次轻轻念叨。

接下来的每个星期二我都会过来。信件越堆越多，依然是取的人少，依然没有我的信。可是每次都有写给“羊毛衫”的明信片。每次我都会把所有的明信片从大堆的信件中找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哪怕下回来的时候它们又被打乱。我谨慎地维持着自己心中这个小小的秘密，甜蜜而自足。我开始忍不住猜想那个人，猜想那个人的外貌。他定有一头卷发，否则不会叫羊毛衫的，或许他很高，平时很沉默，但是待人一定很好，否则不会有这么多朋友的。想到这，心中又有些小小的失落，依然没有人写信给我。可是，他呢，他有那么多的朋友，关心着他，为什么从来不来看看，为什么从来不领走这些明信片。我想知道。可是我无从得知。

这个月来的六封明信片。我将它们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仿佛是我自己的信，或者说是孩子。将它们放在矮柜上，我最后看了它们一眼，它们在黑暗中，这般孤单。然后我关了门，重新将它们留在了黑暗中。
我不能带走它们，因为它们不属于我。
也许，从此之后，我不该再来。

星期四。我是在第二节物理课上突然醒过来的。天阴沉沉的，白惨惨的日光灯照在我的脸上，过于扎眼。我用手遮住眼睛，妄图遮住这突然到来的光明。然后，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星期信件将会进行必要的处理。这就说明，超过期限的信件将会被弃置。
下课铃响起之后，我拎起课本，匆匆向传达室的方向走去。外面已经开始下小雨了，天有点灰。只是灰，那种惨淡的灰。物理教室在南区，传达室在北区。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在我此刻看来，恍若地平线。我戴上衣服上连着的帽子，柔软的毛线擦过发际，低低地垂至眼际。雨水从各个方向迎面扑来，打湿了我的睫毛。尽管如此，我仍是不顾一切地，心中似乎藏着一个秘密，在不知不觉中发芽，继而伸出触角，触及那些心里最柔软的部位。
我知道有些是会在今天发生。
没戴眼镜，常常会一脚踩到水塘。水花溅起，打湿裤腿。冰冷的寒意在提醒着我什么。今天星期四，我出现在星期二。今天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像个疯子，紧紧地拽着帽子，脚步凌乱地向前冲去。传达室就在眼前了，我可以看到那虚掩的大门，还有那生锈的宛如巨蟒的铁链。推开门。
什么都没有。
我长嘘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释然。走近摆满信封的柜子，我的心又突突地跳了起来。我开始疯狂地搜寻着那些明信片。有的已经看了将近一个月，有的是一个星期，有的则是将要看到的。一封、两封……六封，全出来了，可是我的心里为什么如此忐忑不安。一定漏掉什么了，我神经质地对自己说到。然后我看到了……瞳孔猛烈地收缩，我强迫自己不去看，可是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流出来，和沿着发梢滑落的雨水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我会写信给你的，无论你在哪里。记忆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捂住耳朵，可是那声音从指缝里钻了进来，温柔而熟悉，顺着耳道滑入咽喉，然后紧紧地勒住我的喉咙。我重新翻起了信件，盲目地，杂乱地。“羊毛衫”几个字映入的我的眼帘，我一把将它从信堆里抽出，紧紧地贴在胸口，宛若福音。
第七张明信片。

羊毛衫，
对不起，一直到现在才给你写信。那次毕业旅行你对我说的话，我一直都有在想。可是……真的很难接受，你明白吗。我们还会是朋友的，对吧？
                                                                                                                                                   小虫

原来是这样。
我将七张明信片按照时间顺序整理了一遍，想了想将它们全部塞进口袋里。重新戴上帽子，我重新冲进了雨幕里。便在这时迎面冲进一个人，他吃惊地看着我，似乎为在这种情况下碰到一个人而感到吃惊。他和我想象中的那么高，眼睛很大，眼睫毛沾着大滴的雨珠。他也穿着连帽衫，从露出的刘海看，似乎头发真的是蜷曲的。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可是我觉得我们像是认识了一辈子。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我们的每一分，也打湿我们和过去的牵绊。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那封信。收件人赫然写着：鞋子。那封属于我的信。
再见。我在心中默默念道。然后：
你好。我对眼前的人说道。
他笑了。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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