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ard logo

标题: [原创小说] 甲方乙方(三)——《他们》 [打印本页]

作者: 公孙木    时间: 2014-7-17 11:50     标题: 甲方乙方(三)——《他们》

第三章

其实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年终假期的一天,也就是在这家娱乐城,一路涉着融化的积雪奔逃的我们,在一场异常凶猛的醉酒之后。我对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喊出“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的时候,KTV的包厢里,一个迷茫失落青年的呐喊中,大甲和小乙在我背后吻得旁若无人,丝毫不受我动情歌声的干扰。

而我是无意从面前歌曲跳转的屏幕看到的……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想过隐瞒。

我突然觉得我像是根本没醉,但我突然又觉得我像是彻底醉了。窗外喊杀般的霓虹灯暂时无力记载我的表情,我慢慢转过身去。话筒的跌落还是告诉我,甲方乙方正在沉溺的事情。


大甲我认识三年了,小乙则是这年补习才开始熟识的。包厢里,点燃一支两支三支烟,大甲很爷们儿地说了一句让我再次犹如世界末日感觉的话。

“昙华,你要做我们的证婚人!”

大甲随之长长地吐了一口烟,但他的这句话却是如此斩钉截铁,丝毫没有任何语气的拖延。让人,让我这个平日里一贯以长者自居的昙华,仿佛有了士卒的服从。

我感觉我正像我右手中夹着的这根烟,已经点燃了,即使你不抽,也须让他义无反顾地燃烧下去,因为下一次,你真的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将他继续点燃的可能。我看了眼低头默默抽烟的小乙,他沉思的样子我倒是见过不少,他如此沉默的样子我却从未有福歆享。再看看大甲,他抿着嘴唇,也不看我,只是一只手搭在小乙的肩膀,另一只则敏捷地弹着烟灰,似在除去赘余的思绪。我感觉到有一种宗教裁判般的威严了,这个小小的包间,它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审判。当然我不是中世纪那些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出卖灵魂的无耻法官,特别是当你面对如此熟悉且美好的灵魂时,而且,我深深地抽了一口烟,即使不信基督,他们怎么来说也不能算是邪教徒吧。

我真的觉得除了沉默之外,我不知道去做些什么。这个平日里言语总有种宗教般虔诚的我,像是突然被尼采的思想点亮,上帝死了。我于是看了一眼窗外,洁净的玻璃反射包厢里流离的光华,让人有种年代与思维的斑驳陆离感。其实我的沉思除了他们的爱情外,也还突然缭绕起一层青花的氤氲。一瞬我想起扬之,这个身体有着淡淡青花气味的男子。

再抽一根烟,缓缓吐出之后,把身体舒服地陷进女人肉体般的沙发里。嗯,这个时候,我得找点儿什么依靠。

“呃,真有你们的,不过你们要先给我讲下如何在我昙华面前不动声色地谈了这么久的恋爱的。而且,”我弹了下烟灰,“奶奶的,竟然让我都没有看出来。”

然后大甲就孩子似的让人猝不及防地笑了起来。

……


《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的伴奏早已唱完,不知是他们谁点的《盛夏光年》正在浅浅地漏着灵魂的细沙。以这个音乐为背景的故事,在这个城市堕落的漩涡中心缓缓荡开,像极了一个沉闷的午夏,你静静地看一朵涟漪无声荡开的感觉。

我像一个穷凶极恶的法官,毫不留情地追问着我想知道我困惑的一切。那竟像是欲从别人的问题中,深挖出释放自己的答案。小乙像是有点儿紧张,我不知道在底下他们如何商量向我出柜的。但,小乙不会不知道我略微保守的性格,要不然他们就不会叫我昙华,还大师了。其实很多有保守的孩子,他们之所以后来变得唯唯诺诺,那是因为之前他们背叛的太多。

大甲说:“昙华,我们认识三年了吧。”

“我只想让我的兄弟明白,如果你喜欢我,那么就请你喜欢我真实的样子。”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每说完一句动情的话后,都习惯性地拍我一下肩膀。或许,在今天的昙华面前,大甲,我的好兄弟,他竟也迟疑了吧。

他们或许都在想我能不能接受他们,我的确不能接受,我的理由总够多,前世今生,还有那个熟悉的只牵涉我的表情。但对于对我重要的人,接受是爱,不接受也是爱,只是接受会比不接受多爱一段。

叼着半截烟卷,于是我站了起来,习惯性的拍拍屁股。

“我以主的名义赦免你们,尽管耶稣认为所有的同志都该下地狱。”

我看着他们,不晓得眼睛是否仍能像往常一样有着坚定的瞳孔。把手放在他们的头顶上,我颇有些正义感的味道,就好象是赦免我自己一样去赦免他们。

然后你猜他们怎么了,我别过脸去又看了眼窗外。

他们哭了,他们抱着我哭了,那一瞬我的身体有了两重颤动。我开始觉得《盛夏光年》这首歌太过煽情了,要不然他们何以哭的这么汹涌,要不然我也何以哭的这么澎湃呢?

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有点受到攻击的感觉的。这种事情不像考试,最起码在考试之前我有复习时间和短暂的思想准备,而这个,我多么害怕自己会考不及格。而且,那种两个好兄弟突然一夜变情人的感觉,让这个世界多么爽朗地坑了一次爹啊。

抱着他们时我深知自己的朦胧,我知道酒精是除了他们爱情外,让我泪水不再矜持的春药。但我也分明看到多年前,那个身体有着淡淡青花气味的男子。


大甲虽然爽直,朋友结交无数。可这孩子跟他们的交流大多使用肢体语言,而且交流的场地也主要集中在操场和娱乐城中。小乙呢,本来伊就沉默如中世纪废弃的老教堂,只在我们三人的构筑中,偶尔一两句雅致的言语。伊虽然生有一副动人的面孔,却从来只能供人瞻仰和怀念。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沦为二人的昙华大师,但是,既然都已成为他们的昙华大师了,我还能做出什么有违我佛慈悲的行径吗?

他们的故事,不得不说,很动听。如果不知道小乙是个男生,所有人都要猜度大甲口中描述的这个主角是有多可爱多温婉,同时又多坚强多有信念。烟早就抽完了,啤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我又看了一眼窗外,天空虽然仍如午夜般意犹未尽地黑着,但黎明从不会骗人。他知道,很快,天就要亮了。我只是心疼花了那么多钱,我都还没唱几首歌呢。我惺忪着午夜的双眼,东拼西凑地走向前去,拾起之前一瞬丢落的话筒。

“小乙,切歌。”我喊道。

“哦,”小乙孩子似的窜起。偏过头来笑问:“大师要淡定啊,哪首?”

我想了一下,终于淡定地说:“就死了都要爱吧!”


第四章

昙华其实是有些虚伪的。

在收拾好那一夜的感情碎片与理智混乱之后,他有些天都没有跟大甲和小乙联系。即便是过年时的新年祝福,昙华也对语言和感情失去了敏锐的嗅觉。昙华一边不停地顺着那股青花香味回忆往事,一边又不停的翻资料,网上查询,仿佛资料或者网页会将一切清洗干净,仿佛他昙华遭遇了什么肮脏又或许违逆的东西。那时的我,那时的我就是昙华。这时的我,这时的我鄙视昙华。

看着大甲和小乙在我面前笑得如冬日阳光般透明的时候,我有一种泥土般的安详。小乙偶尔跟我读大甲写给他的情书,而大甲则饶有兴味地跟我数落小乙的可恨之处,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株树,树梢的顶部的口袋里装着一双鸟儿的简单幸福。然而这株树一开始是有罪的。

还记得,或者说不敢忘,当初我终于去翻的那本书,是我一直不敢触摸的《变态心理学》。我从过去的怯懦中,被别人类似爱情的坚船利炮撞出糟烂的躯身,开始遭遇一场我早就该宣读的审判。现实携手过去一同逼迫的下场,就是如今我的走投无路,无可叛逃。我想我连自己都不能原谅,又有什么能力去赦免他人。如我此时停留在书本的界面上,我想知识的清洗若是杀戮,往事的忏悔若是救赎,那我此时真的是生死未卜。我开始觉得在包厢里的那场仪式甚至是一场对我也是对他们的侮辱,尽管,我在另一本不携带变态字眼的书中得到了我所要的全部美好温柔,不肯伤害的解释。然后我去小城面颊的另一侧,我须得知另一幅让人伤痛的面孔,我须得知他的表情中,杀戮与救赎,到底比例何如。我终于还是对自己说了这句话,就像是同一个人,有人用左手有人用右手一样,有人喜欢男人也有人喜欢女人。

我开始想我看似友爱与宽恕的华丽衣裳之下,其实裹满了的是偏见无知的虱子。我永远记得我站在阳台上,还有那朵在阳光的藤蔓里轻哼出soder green的青花,夕阳像是浸泡在清水中的浓烈高锰酸钾,随着风的流动,开始有一缕一缕的飘动的杀弑的红将我团团围剿。将我所有携带偏见与无知的虱子清剿干净,我仿佛有了一种真正被赦免的感觉,我干净的像是一块长出绿草的黑土块。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动人的安静,然后我觉得我应该立即要做些什么,我就发短信给大甲和小乙说:“大甲/小乙,我真的是爱你们,我真的是很爱你们的。”


当然,所有的爱情都要有些惊心动魄的情节不是么?之前埋下的众多伏笔中,齐欢当之无愧溃地成了一个抢亲者。

写到这里,不免要小小阐述一番我们班的题外话。作为学校唯一安设的重点班,为了共享学校最为灿烂的教育资源,很多达官贵人,上流子弟都被一并安排至此。齐欢就是,她高高梳掠起的马尾是她脑后的表情,姣好的面容下总是透着来自教导主任血统的独特气质。教导主任是齐欢他爹,也是我们的班主任,更是我们重点班的督导人。而大甲呢,他完全没有我爹是李刚的那种骄傲,即使贵为校长的少爷,他更多的却是一种儿子对老子从神话时代就有的致力于挣脱和不得不依赖的感觉。然而大甲遇到小乙时却是个对纨绔二字钻研十分精湛的公子哥儿,不知道这算不算也是他对付他老子的委婉战术。他爹是个云里雾里的人物,平时寻觅不得,只在重要的典礼和仪式上偶露一鳞半爪。之后迅速消失,遁隐入茫茫尘世,便不知仙踪何处了。


我们先从小乙开始。

3月份的一天,小乙被班主任,或者叫教导主任这个名字更能凸显事态的紧迫与庄重。我就是用左脚的最后一根露出袜子的小指,也能猜出教导主任那副平日里打了蜡似的脸上闪耀着什么智慧的锋芒,那张脸在叫出小乙时又狠狠地抛了一下光。大甲有点不安,他齐伯伯,那可是他爹的至交,新校区安插的心腹,下一届校长的内定人选。大甲这孩子,从幼儿园到高中,从学校班级到文理科选读,甚至衣服鞋子发型车子全都顺爹者昌,逆爹者亡。大甲平日里看着也确是嚣张,但对他爹,他就黔驴技穷了,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如我做题般的暴戾。

大甲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则盯着东北角里齐欢那副喑哑得似乎听见笑声的脊背。小乙很快就回来了,说是主任为他着想,知道他文综不好,准备让他与齐欢调个座位。一则可以让齐欢的同桌尹红帮忙辅导其文综,另一方面又可以让大甲帮忙齐欢辅导其数学。我暗笑了一下,这个班里文综最好的那个昙华,离小乙的实际距离可就仅仅是一个手指的召唤。这个粗陋的理由……当然,他是教导主任,即使不需要什么理由,那伪装成关心的命令还得毫无辩驳地实施。我跟大甲只是担心,怕是他们二人的秘密,窜红了。

至于教导主任是怎么知道的,不远处的齐欢正在做试卷,那种超然卷外的形象,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然而大甲无力反抗,他爹虽不在这儿,他爹的光辉形象可却闪耀在他齐伯伯的脸上,最迟在他爹下台,要不然他齐伯伯那张脸总感觉像是他爹光辉形象的纪念版印刷品。


齐欢发动攻势了。我只是佩服她,即使高考即将杀将过来,伊还精力旺盛,慷慨激昂地剪杀一切她看不惯的花草树木,并努力种上她喜欢的苔藓菌菇。大甲开始沉默了,在我面前犹然,他不至于面前这么大一窃听器而视而不见。而我,在做了一两次齐欢的视听练习资源后,也被束之高阁,等待被蜘蛛结网,或被灰尘穿衣。

大甲只是担心,恕我没有克莱姆之眼,而且即使戴上眼镜,我仍旧不知道他的担心萦绕在何处。他和小乙一到课间就消失,而且晚自习后两人更是不肯在教室多逗留一分钟。齐欢的脸上每每有一种石膏破碎般的微笑,而尹红那边,每次小乙出去,伊都像丢失了羊只的牧羊人一样惊慌无措。强制的分开让他们两个更加忘我了,齐欢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体育课上,与二班打全场。春天里杨絮铺陈,阳光渲染,空气里有种流连的感觉。齐欢和一群女生在一旁看这群男孩子挥洒大把大把诱惑似的雄性激素,我则架起眼镜,在阳光下,休闲的像是一只懂魔法的猫。然而球场的混乱突然吓逃了悠游在我身边的阳光,小乙被撞翻在地,抱着左脚,一群人围了上去。大甲从球场的另一端飞奔过去,他的脸上有的是坚毅的表情,而我似乎听到了他耳畔的风声。他推开几个男生,愣了一下,就抱起小乙直奔医务室。我跟了上去,并截断他的后路,说:“你小子想当着全校同学出柜啊?!哪有这样抱男生的!”

大甲看了我一眼,喘着粗气,毫不迟疑地继续跑向前去,仍旧抱着小乙回头撂下一句:“我从来都是这样抱他的。”我停了一下,又紧接着跟了上去,回头看一眼被推开的那个男生,齐程……你们齐家人可真叫一个团结!

小乙说怪他不小心撞上了那个人猿泰山了,大甲不说话,只在一旁低头剥桔子。我感到胸口有种压抑,就只是简单地说道以后打球要小心点。然后我出去,只听躺在床上的小乙对大甲说:“齐程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们关系那么好,千万别因为我……”我轻轻地关上门。是的,关系不好才不会给你整个胫骨骨折呢!

小乙跟我住在学校宿舍里,大甲则奉命住在陈宅。小乙受伤后,大甲每天比上课都准时地来到我们宿舍,然后背上小乙去上课,放学,又背他回来。我在一旁调侃他说:“你小子怎么不抱了,顺便在把那个怜惜的表情再做得凄楚动人些!”小乙伏在大甲背上只是笑。我开始为齐欢觉得可笑了,爱情的风暴从来只会让真正相爱的人更加珍惜对方,即使分离,也都把彼此的手握在心里。后来为了掩人耳目,其实是大甲那狗日的脸上的幸福太赤裸了,小乙由我来背。记得那天回宿舍的路上同小乙聊天:“我说小乙,你趴在大甲背上是什么感觉?”小乙将手环在我的脖颈上,他身上有薰衣草和消毒水的混合味道。

“嗯,他的背就是我的路。”

然后我不说话,我浅浅地笑着。道旁的玉兰在那个初春的黄昏开得像夜间缠绕的路灯,我慢慢地走着,像一束负载了太多花香的踽踽光线。


然而这些都是真正战术前的小试牛刀。

小乙拆线后的没几天,大概是五月份的一天晚上。我正在宿舍收晾在窗台上的衣服,小乙从我身旁经过,迂回到宿舍,眼角的余光里,他的背影有种大病未愈的感觉。我拿着衣服,走向前去,打趣道:“怎么,大甲那小子又欺负你了?”小乙不说话,只是用被子蒙住脑袋,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呵呵地笑着,一把扯掉他的被子,然后被中的小乙让我的笑容瞬间石化且幻灭了。原来准备的那句放肆的话语此刻也立即萎死,看着他满是瘀青与创可贴的面庞,泪水混合着泥土从他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流下。小乙呜咽着说:“他们骂我勾引男人……”我什么都没说,就直接背起小乙去了校外的诊所。

……

“谁,还是齐程?”我把一支点燃的烟递到他的嘴唇。

“不知道,人太多,没看清。”小乙笑了下,“我只想高考赶紧来了,我会很快就将这些东西忘记的。”

又想起回宿舍的那次恐吓,即使小乙仍在我的背上脚断腿折。

“呃,跟甲说我是不小心从楼梯滑下去的。”

小乙把脑袋仰在高高的枕头上。

“貌似我们学校也只有楼梯这种设备才具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了。”小乙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我会说,但他肯不肯信就不在我的欺骗范围之内了。”

我一边帮他涂药水,一边说道,药水有着替人气愤的刺激情绪,我不甘心,就又顺势助其一臂之力。

……

小乙第二天端着镜子问我:“昙华哥,你说创可贴要怎么贴才能略显好看呢?”

我别过头去,不看他那被扁成发福后的二师兄的脸。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转,深吸一口气,微笑,调整口吻。

“呵呵,没什么,我们小乙怎么贴都好看,不贴都好看。”

我拿走他换下的衣服,突然想起历史课本上貌似有个爱国的青年写的什么还我青岛的血书。小乙的这一件,倘若写上还我爱情,会不会也被世人原谅呢?
作者: Breeze-annie    时间: 2014-7-17 12:42

剧情不错~
作者: 公孙木    时间: 2014-7-18 11:31

剧情不错~
Breeze-annie 发表于 2014-7-17 12:42



    是吧,嘿嘿~




欢迎光临 Queer As Folk中文站 | 同志亦凡人中文站 | QAF中文站 (http://qaf1.org/) Powered by Discuz! 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