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车牌下，阳光很刺眼，晒得人睁不开眼。空气中弥漫着烟尘的味道，属于小城特有的味道，不好闻，却让人格外心安。公交车迟迟不发，汗水从额头渗出，顺着原本干爽的皮肤一路流下，然后一路汗渍。记忆中似乎也有这样的时候，小小的身躯，背着重重的双肩包，那是周日的返校，那时安静乖巧，那时爱做梦，满眼都是梦幻的泡泡。思绪如云，飘忽不定，我甚至能够一动不动地想上一个或两个小时。

那时的我喜欢公交车。坐着靠窗的位置，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那时的公交还不是空调巴士，打开窗户，风会很用力地往里灌，狠狠地打在脸上，将头发吹得很乱很乱，可是却很喜欢这种感觉。可以一眼记住人的外貌，然后根据短短的几句交流，几个表情，揣测他们背后的故事。把自己想像成看客，编织着别人的故事。

只是一直都是看客。

水汽模糊的世界很美。

这是我有一次在校车上得出的结论。在下雨，水汽轻而易举地糊住玻璃。透过水汽看外面的世界，朦胧而奇妙。有时看得太清楚反而不好，这便是我一直不戴眼镜的原因。

进门的时候有点尴尬。大家好久没见面了，安静地坐了下来，不知如何开口。

当年的意气风发又涌上脑中，年少时轻狂，信心满满，只是如今也不再是强说愁了，那份无奈早已随着岁月一点点爬上额头。

葱葱！

他们这般叫我，突然间又像回到了从前。我还是那个失败的数学课代表，一个个问他们要数学作业，偷偷地借给他们数学作业抄，每天在黑板上写下超多的数学作业。

葱葱，叫老金不要再布置那么多作业了。

塞住耳朵假装听不到。

其实比起挂着名的副班长，还是挺怀念那个位置，那样的憎恶，却也是那般的醒目与刻骨。从来都厌恶数学，却还要抱着试卷，闻着上面的油墨味，上面甚至有浓浓的烟味，老金是大烟枪。无比诡异的组合，却常常出现在梦中。

从前的从前，某个刮风的夜晚，抱着重重的一叠作业，穿过黑黑的走廊，一阵风吹来，作业飞了起来，漫天都是试卷，一个人都没有，黑暗中的我只是这么看着。那画面透过岁月厚厚的帘幕，一直映射到今天。我记得那天晚上，我突然好想班里的同学。

不会喝酒，也从来不觉得酒有多么好喝，可是酒精有一个好处，就是让人眩晕。

天花板在转，大脑发胀，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流转，里面映出的人不再桀骜。

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走在马路上，耳边充斥车流的喧嚷，只是我听不见。

孤单地走着，我会写一些文字，一些别人看不懂的东西。有时很累，不想再想什么，不想再写什么。会有喇叭声，会有车轮声，会有嬉笑声。只是默默地走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擦肩而过。

找不到归属感，在声音的世界里漫步，会下一场雨，淋湿之后只是打了个喷嚏。

马路在延伸，无边的地平线。

个人认为，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词汇。所以就在某些方面，就表现得有一些些骄傲。

第一次谈起这个话题的，末了，那人补充道，这是你们城里人的通病吧。当场语塞。不过尽管如此，原则问题却不是轻易能改的。骄傲对应的另一面便是放弃，很少主动和人联系，除非必要。因为很难想到一个能配上骄傲的开场白，莫名便是牵强，并且最终便酝酿出尴尬来。

真正能让我放下骄傲的，似乎只有足球。有时也在想，自己真的是这么热爱这项运动吗，便衍变成一项原则对另一项原则的磨合。一切源于四年前，第一次被某样东西打动，认识了一些人，学会了一些东西，参加过一些比赛，组成过一个队，形成了一个习惯。还有某种依恋。两年中，受过小伤，抽过筋，认识过形形色色的人，见识过不同的球技，或是相识相熟，或是匆匆一瞥，转过前锋，两年后又回到后场，发现唯有这有我的骄傲。

时光似乎回到四年前的某天，记忆里的某个人对我说道：“来踢球吧。

带着一个后卫的骄傲，哪怕死党既然转正，哪怕未学到他后卫技艺的十分之一，哪怕拼尽全力，依然无法赢得更多的目光。

四年后的今天，阳光中依然残留着当年让人心安的微笑，以及锱铢必较的骄傲。留下过电话，但从未主动联系过什么，依然无法制造出那样的开场白。

因为，我有我的骄傲。

以后还会踢足球吗，所有的记忆在那个暑假戛然而止，包括某种骄傲。某天被约出去踢球，夜幕下看得不分明，依然是后卫，然后，是一种莫名的心安。是的，骄傲没有什么不好的，隔着某种界限，最后一次静静地凝望骄傲的对面，对面那些让人留恋的。

骄傲。

喜欢在时光面前加上匆匆两个字。带点私心的，因为和自己的名字有谐音，时光匆匆而去，褪了春红。只是，听起来如此伤感。

匆匆地，我们长大了。

假如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我怎么能说

道路就从脚下延伸

滑进瞳孔里的一串串眼泪

难道你以为

滚出来的就真是星辰

我不能再欺骗你

让心像一片颤抖的枫叶

写满那些关于春天的谎言

我不能再安慰你

因为除了天空和土地

为生存作证的只有时间

今天终于找到自己的第一本日记本，翻开之后里面夹着的是许多纸条。

然后想起那时有收集纸条的习惯，有问作业的，有道歉的，有感谢的……那些写给我的，如今却是完完整整地属于我的了，属于那时的青葱，属于我的记忆。

我会记得，我会伤感，只是……

只是现在属于我。

不论悲喜了，哪怕笔下锋芒不再，只要有人愿意看我就会写下去。

因为，发现了太阳下的雨天，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