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评] 《霸王别姬/Farewell My Concubine》:梅兰芳,程蝶衣,以及其他

本帖最后由 markymark 于 2011-4-26 13:19 编辑

师傅对小石头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段小楼对程蝶衣说,那只是戏!邱如白说,梅兰芳,你的时代到了。而大伯告诉梅兰芳,这一切都是纸枷锁。

      回眸一瞥的惊艳,尘封了历史,也陷落了一个时代。那是一个不属于我们的时代。咿咿呀呀的唱腔或许只适合程蝶衣这样的戏痴,只要一束光,一身行头,就可以沉沦在英雄佳人的恍惚中欲火焚身,或者如十三燕一般,怀抱着早已成为明日黄花的尊严至死不渝。我们这个时代,物欲、情欲已经将我们拖离了程蝶衣跌宕起伏的时代,拖离了光怪陆离的梅兰芳时代,面对着咿咿呀呀的念、做、打、唱,除了艳慕,除了怀念,留给我们的,只有历史的疏离感。时空交错的断层深处,已没有了那样一份激情澎湃。

      先看《梅兰芳》,后看的《霸王别姬》。光影交叠在一起,恍惚间我似乎明了,程蝶衣、段小楼、梅兰芳、邱如白、十三燕,不过都是悲哀的时代的戏子。他们随着时代沉浮,他们无法挣脱时代宏大话语权利对他们的残害。或者就像大伯说的一样,他们都带着“纸枷锁”,上面用朱砂印着大大的“时代”。苍凉的兵荒马乱,过山车一样急速跌宕的命运,都是那个时代赋予他们的宿命。他们想要保持清醒,保持一份独善其身的超脱,却在体无完肤的终了,默然的倒下。只不过,程蝶衣选择了抛弃,而梅兰芳选择了坚守。

      不由得想到了海子。那个痴迷于自我,痴迷于用文字构建的完美世界中的“孩子”。他不属于这个肮脏的凡世,因此他可以超脱时代而存在。程蝶衣也一样,他不属于时代,却悲哀的被一个个时代贴上恶俗的标签。而梅兰芳,他仅仅是个凡人。他有自己的时代,时代终了,只留下静止的黑白照片,以及人人口耳相传的华丽转身。海子不会被大多数人理解,却活在少数人的信仰中;程蝶衣被时代一次次的抛弃,却留给我们磨灭不去的体悟。梅兰芳呢,就像我们每一个凡夫俗子,在尘世中挣扎、沉浮,有喜亦有悲。我们不能不说,他是幸运的,他曾经拥有自己的舞台,拥有邱如白这样的伯乐。剥离了艺术的梅兰芳,就像卸掉工作的我们,平凡,却渴望超越。渴望爱着自己爱的人,却爱着自己的陌生人。

邱如白说,梅兰芳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的孤独,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毁掉梅兰芳的孤独。于是,孟小冬在精心策划下肝肠寸断的离开,只留给我们无限的遗憾,却无法赚取我们同情或者伤悲的泪水,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孤独的梅兰芳。然而,对于程蝶衣来说,师兄就是他的生活,他生活中的霸王。他是虞姬,致死不渝,菊仙是小三,菊仙是气势汹汹的汉军。他想要带着他的大王突围,却最终深陷囚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王,成为了没有灵魂的皮囊。梅兰芳的孤独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程蝶衣的死是不可避免的,却让我们潸然泪下。她的倒下不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却是艺术的终结。他就像一个饱经摧残的瓷器,在变幻莫测的时代洪流中,一块块裂开。我们甚至可以听到瓷器碎裂,撕心裂肺的挣扎。

      《梅兰芳》里,大伯是畹华挥之不去的宿命;《霸王别姬》里,糖葫芦,就像小赖子一样,是程蝶衣挣脱不掉的命运。大伯告诉畹华,要么不演戏,要么就演到底,切莫玷污了京戏。于是畹华用心演戏,小心翼翼的做人,坚持了自己,也坚守了京戏。可程蝶衣不同,糖葫芦总会让他想起小赖子的话:只要有了糖葫芦吃,我他妈的就是个角。角,就是命,就是你想要得到却永远得不到的美好。他渴望得到百分之百的段小楼,却失去了百分之百的段小楼。他渴望小四能成为角,却万万没有想到小四成为了时代用来抛弃他的角。糖葫芦永远是他的渴望,就像畹华,永远带着纸枷锁,小心翼翼的坚守着自己的孤独。

       陈凯歌似乎是在用《梅兰芳》向《霸王别姬》致敬。这其中无不含有陈凯歌本人关于宿命论的理解与感悟。急速改变的历史大潮中,梅兰芳是程蝶衣的蜕变,犹如一个艺术品,蜕变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永远不曾改变的,是艺术本身,更是宿命本身,如纸枷锁一样对艺术、对人生的束缚。不禁再一次浮现出小豆子清秀的带着泪痕的脸庞,以及那句萦绕耳畔的唱词: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又不禁想起了邱如白,面无表情的脸上闪烁着无以言表的兴奋眼神:梅兰芳,你的时代到了。站在历史的戏台上,程蝶衣也好,梅兰芳也罢,不过是在用自我阐释着艺术,人生,以及宿命不曾变迁的轮回感。经历了风雨坎坷,朝代更迭,经历了起起落落,爱恨情仇,到最后,空留一副皮囊。最是那回头的惊鸿一瞥,霎那间蒸腾了彼岸的归宿。灰飞烟灭过后,爱断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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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6# kristymomo


   当理想主义的气质被商业化的浪潮冲刷得片甲不留的时候,陈凯歌必然就成为一个符号化的所在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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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5# 猪事丁


    好有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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